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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梦里是许多年前,他逼死了先帝,然后穿着染了血的衣袍从瑶光殿出来,玉阶之下,他一眼就看见了宋澜。
  年少的太子一身红袍,襟前绣着团花的织金蟒纹,俊朗明媚的脸映在月光上,一双微微上扬的眸子里却满是阴沉的神色,他就站在玉阶下看着自己,盛怒的火焰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梅砚笑了笑,一如往常地说:“殿下怎么来了?”
  宋澜没回答,撩开红袍迈步上了玉阶,直到在梅砚面前站定。
  梅砚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提着一柄剑,也亲眼看着宋澜抬起手,将剑尖抵上了他的心口。
  宋澜的嗓音极其阴郁:
  “少傅又为什么在宫里?”
  “少傅,你的袍上为什么染了血?”
  “少傅,朕的君父呢?”
  梅砚记得当年的宋澜并没有对他刺下那一剑,只是在看见了先帝的遗体之后将他软禁在了癯仙榭。
  他陷在梦里,记忆已经有些错乱,眉头紧紧蹙起来,心里在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口这样疼?
  恍惚中他又听见宋澜唤自己,一口一句“少傅。”
  “少傅,你醒一醒……”
  “少傅,朕不准你死……”
  梅砚听不得他这样的声声恳求,费尽了力气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了自己面前的宋澜。
  他还在刑部,但已经不在水里了,手腕上的镣铐也已经被卸下来,宋澜正坐在水牢旁的砖地上抱着他。
  梅砚的身上全是水,衣衫都湿透了,自然也把宋澜的袍服洇湿了大半,两个人都湿淋淋的,梅砚却还是感受到了宋澜身上的暖意。
  他扯了扯嘴角,如梦里一般问:“青冥,你怎么来了?”
  第115章 谋划
  宋澜似乎非常冷静, 闻言只是把下巴往梅砚的肩窝处埋了埋,像一只软糯的羔羊,低声说:“朕想少傅了。”
  梅砚笑了笑, 想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却奈何没有抬胳膊的力气,便只好说:“才两天……”
  宋澜不想听梅砚再哄自己什么, 一手揽过梅砚, 神色很是决绝:“少傅,朕带你走。”
  “出得去吗?”梅砚没应他, 眸子眯了眯,含着笑说,“是死罪。”
  宋澜沉默下去。
  牢里阴冷, 他的膝盖有些受不住,一时并不能顺利地站起来,又不想梅砚看出什么来,便往身后的木门上靠了靠, 胳膊依旧揽着梅砚, 呈一个坐倚的姿势。
  梅砚没说话, 宋澜就扬着一双眸子盯着他看。
  那张素白的脸上早已经失了血色,薄唇轻轻抿着, 周身都透着一股疏淡的气度, 唯有眼睛里的无力感那样清晰可见,一时间扯得宋澜心疼万分, 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少傅是算计好的, 对吗?”
  梅砚知道他在问什么, 却还是明知故问一般, “什么?”
  宋澜依旧把下巴埋在梅砚颈间, 神态极其贪婪,语气却极其小心翼翼,他问:“此番孟颜渊会掀起四年前的旧案,宋南曛手持国玺得朝臣信服,甚至包括你获罪入狱,都在少傅的预料之中,对吗?”
  梅砚垂了垂眼睛,忽然又笑了,笃定道:“是南曛郡兜不住,所以都说了?”
  若非宋南曛说了什么,宋澜此时也没有这么容易到刑部来。
  宋澜没否认,却说:“他也是担心少傅。”
  事情要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说起,梅砚去南诏找宋澜之前,特意到国子监见了宋南曛一面。
  ——
  那时刚传回了宋澜受伤坠马的消息,宋南曛心里也着急,少年郎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想要拿着国玺去调动皇城剩余的大军,然后一举把南诏给灭了。
  此举冲动,既没有考虑到宋澜让他监国的用意,也没有切实思考宋澜的处境如何,这样做会不会乱上添乱。
  饶是素来古板的陆延生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堪堪赶在宋南曛去调兵之前把人叫回了国子监,然后一顿痛骂,骂到堂堂郡王委屈到蹲在屋外抹眼泪的程度。
  梅砚与梅毓就是那时候到国子监的。
  等到听陆延生说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梅砚竟是舒心一笑,伸手把陆延生扶了起来,“郡王要出兵南诏,是不是在担心陛下?”
  少年郎倔强,眼眶却还是红了,瘪着嘴说:“听闻皇兄受伤了,我自然担心。”
  “臣也担心。”梅砚说,“但郡王不能去南诏,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郡王去做。”
  梅砚说的话宋南曛大多能听进去一些,也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便没有执意再去调兵,而是听梅砚细细说他的计划。
  天气热,又要提防隔墙有耳,几人就进了屋说话,梅砚的声音好听,即便带着些病气,也仍旧像是含着干净的碎雪一般。
  可就是在这不温不火的声音里,宋南曛的脸色却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梅砚会说起先帝的死。
  梅砚就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笑着重复了一遍:“是的,陛下软禁我并非平白无故,先帝的死的的确确与我有关。”
  连梅毓都感到隐隐的不安,迟疑道:“景怀?”
  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为什么要再度提起来。
  梅砚想提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把事情的始末都说出来反倒痛快了些,又道:“兄长,过去的事我也想让它过去,青冥费尽心思把我从当年的事情里面摘出来,我也不想再把自己搅进去,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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