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哭声自远处响起,混着笙箫鼓乐,于清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晰,声响愈发靠近,窗外隐有火光飘摇着缓慢经过,在窗上映下了明明暗暗的剪影。
秦知白眉目微凝,似想到什么,抬眸看向身旁人。
而不待她出言,楚流景已先一步道:我与卿娘同去。
微微一顿,秦知白终究未曾拒绝,同她一并出了客房。
喧嚷的曲乐声将客栈中的人尽数扰醒,门外拥拥簇簇地站了数人,皆警醒地握着刀兵。
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人这般吵嚷?
燕回自客栈外走入,抬首看向二楼一众人,神色平静。
是送葬的队伍,诸位回去继续歇息罢。
半夜送葬?倒是稀奇。
多日的奔波赶路令众人都有些疲惫,听得并无他事,便不再停留,都回房又睡下了。
留意到燕回望来的视线,楚流景与身旁人对视一眼,正要一同下楼,却听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
小姐。
楚流景脚步一停,回过眸,望见那道苍色身影,眼底微不可察地漫开一丝杀意。
秦知白神色未动,淡声道:你回房中歇息,未得我命令莫要出来。
和殊一顿,低垂着眉眼,属下奉家主之命前来保护小姐,不应离开小姐左右。
秦知白眸光清冷,若你无意听从于我,那便回秦家去,我不需要听命于他人的侍从跟在我身旁。
默然片晌,和殊低首应下。
一切谨遵小姐吩咐。
淡漠的双眸略微抬起,扫过眼前人周身,目光触及颈肤间留下的浅淡痕迹时微微一滞,似有晦涩难明的神色涌动,却又很快被悉数敛入眼底。
清寂的身影转身回了房中。
略有些吵嚷的客栈又重归平静。
阮棠心里本就有些发毛,在房中迟迟未曾睡着,经方才的丧歌一吓,更是再无睡意,索性拉着陈诺也下了大堂。
见着燕回沉吟不语地立于原地,她凑了过去。
燕姐姐,你都几日未眠了,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燕回目光微垂,思忖着道:有些怪异。
阮棠睁大了眼,顿时如同寻到知音一般,一拍身旁人的肩。
是吧,你也觉得这镇里的人不对劲吧?哪有镇子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还大半夜送葬就连这客栈中的小二都是一入夜便没了踪影,实在古怪得紧。我就说不该在此留宿,万一沾上什么邪门的东西该如何是好?还不如在什么荒郊野外的破庙中凑合一夜。
陈诺被她一拍,愣了一愣,不解道:棠棠,拍我做什么?
阮棠瞥她一眼,我乐意。
知晓燕回所言并非此意,楚流景问道:何处怪异?
燕回抬眸看着来到身旁的几人,扫了一眼客栈内外,方低声开了口。
方才的送葬队伍,与白日里是同一支。
阮棠一怔,本还在与身旁人斗嘴,听她此言,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同一支?
陈诺似想起什么,当即露出了恍然神色,难怪他们与白日送葬时唱的是同一首曲子。
阮棠揉了揉手臂,心下寒意阵阵,却仍有些迟疑,民间常用的挽歌当不过就那几首,便是唱了同一首曲子,也无法说明什么吧?
秦知白神情沉静,徐徐道:他们唱的是悼稚诗。
悼稚诗?阮棠拧起了眉。
楚流景若有所思,也即是说,这户人家一日内夭折了两名孩童?
再沉思片刻,燕回抬了头,我总觉有些不对,白日里那小儿所唱歌谣正是阿缨曾在桃花谷唱的童谣,与二十年前的图南大疫相关,并且此镇离图南极近,镇中人多为当年周遭村庄逃灾之人,或许他们知晓与此事相关的其他隐情。
楚流景眸色微深,摩挲了一下指尖,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跟上前去探探究竟。
啊?听她提议,阮棠大惊失色,你们要去追方才那支送葬的队伍?
楚流景看向她,温声道:阮姑娘若有些惧怕,便留在客栈中吧,我们去去就回。
阮棠耳根顿红,嘴硬地一抬下颌,谁害怕?你才害怕。
再望了一眼客栈外黑漆漆的夜色,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一咬牙拽过了身旁人的手臂。
我和陈诺也一起去。
图南大疫事涉全城百姓,倘若其中另有隐情,她作为夕霞派弟子,查清其中真相自是义不容辞。何况让她一人留在客栈,若是碰着些别的岂非更加可怕,还不如跟着她们前去,起码在秦姐姐和燕姐姐身旁她总归要安心许多。
打定主意,一行五人便出了客栈,朝出殡之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送葬的队伍虽早已走远,但奏响的曲乐声在夜里却似指路明灯,令几人未曾费劲便寻到了他们的踪迹。
一众人不远不近地缀在队尾,阮棠拉着陈诺,手握霞明鞭,心下惧意稍稍减轻些许,望着走在最前的端挺身影,倒生出了些闲谈的心思。
诶,陈诺,你说燕姐姐究竟还恨不恨青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