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或许很早之前,他就认栽了,甘愿沉沦,甘愿溺毙,真郡主假郡主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只要别不要他……
  她的眉头紧锁,额间细汗密布,苍白的嘴角溢出血迹。
  鹤承渊骤然一惊,手忙脚乱抹去她源源不断往外溢的血。
  “伤口……”宋安带着磨好的药草过来,见到她的伤势,尽管做了准备,仍止不住心中一颤。
  她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渗出一大片乌血,染红干净的衣裳。
  “师兄……”他转眸看去,鹤承渊一身脏兮兮的跪在床边,原先矜贵之人,此时无比狼狈,他洗干净的手发着抖,为她抹去血。
  君辞带着烧红的刀上前,他望了眼屋外齐刷刷站着的一圈人,最后将目光对上永宁王,他淋着雨站在屋外,神色紧绷,最后看了奄奄一息的沈知梨一眼,摆手让人把屋门关上。
  屋中烛火摇曳,鹤承渊神情不明半脸陷入黑暗之中,他不敢去看她背后触目的伤痕,胸口仿佛被重石压迫,沉重到呼吸都在发痛。
  他垂下眸子,突然一张干净的帕子递到他眼前。
  他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竟忘了取水给她用帕子擦拭,呆呆的用手抹个不停,染了一手鲜血。
  宋安担忧道:“用帕子吧……师兄……”
  君辞在她旁边坐下,将被子褪到她的腰际,犹豫看着染红的鲜血,“师妹尚未出嫁……我们……”
  她的伤要尽快剜肉,否则毒会侵蚀入骨,倒时就难办了。
  沈知梨是何情况,没有人比鹤承渊更清楚,上辈子的右脸,就是他活生生剜下来的……
  鹤承渊别过头去,他下不了手……他的手法一向残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在这种濒临崩溃的情况下,他无法控制下手力道,他们学医多年……比他更适合。
  君辞:“师弟若不言,就当默许,事后再给师妹道歉。”
  宋安对她染红的背惴惴不安,耽误太久时间了,恐怕……要刮骨了……
  君辞用刀尖划开她的衣服,血肉模糊的伤痕暴露在外,短短时间内,屋里便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鹤承渊紧紧拽着她的手,指尖发凉,颤抖不止,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伤口,比他当年右脸的面积还要大……她近乎是用身子迎上去的。
  她明明看到过他的那段过往,可还是不顾一切冲上去,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他都无法忍受住的痛感,撕心裂肺贯彻林子的声音一如往昔徘徊在脑海里。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是如何忍着一言不发,对他微笑相对,与他交谈,在意识涣散前坚持问他有没有受伤。
  烧红的刀刺入她的身子,失去意识的人再无法忍耐,无意识的抽搐,呻。吟,伤口的乌血猛地外冒,染红她鹅黄的衣裳与被褥。
  鹤承渊握住她的手,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发挂满冷雨,乱发挡住他的面容,藏在发中的眼尾通红,忽然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中。
  沈知梨呜鸣,死咬着唇,鹤承渊用力掰开她的嘴掰开,把自己的手塞入她的齿间。她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宋安看着血淋淋的后背,在一旁给君辞打下手添药,擦血,换水,一盆盆血水摆在屋中。
  “师兄……”他再次递上烧红的刀,沈知梨伤口处已经见了白骨。
  活生生的剜肉剔骨,就算昏死过去,痛依旧一次次把她从黑暗中拉醒,叫她混沌着感受后背的撕裂与麻木。
  鹤承渊手中的血触目惊心,他与她的血混杂在一起顺着青筋暴起的胳膊流淌进衣袖。
  宋安不忍道:“师兄,你的手,这么下去,被咬断筋脉可就废了。”
  鹤承渊仍然不说话,他抬手温柔为她剥去脸颊上的碎发。
  君辞沉声道:“宋安……再烧一次刀……”
  宋安杵在一侧,“再烧一次……?”
  已经烧红十多次了,邪气太毒,热刀能短暂抑制毒对伤口的侵蚀,她的后背就算皮肉愈合,也会留下一片丑陋又狰狞的疤痕,哪怕用最好的草药调理,也仅可淡化,摸上去依旧凹凸不平。
  君辞:“快些……我需刮骨。”
  宋安没再犹豫,去烧刀给君辞递去。
  屋内除了火烛声,只剩刀磨骨的声音,三个人屏息凝神,不敢喘息,屋里“静”的渗凉。
  床上之人,没了动静,也不再咬鹤承渊,彻彻底底昏死过去。
  毒彻底剜去,只留下一片恐怖的痕迹,宋安给她把磨好的药敷上,又给她简单包扎。
  淋了大雨,她的身子已经不堪重负,这一夜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屋中气压沉重,几人都知她现下的情况十分危机,可又无能为力。
  君辞收起刀,去收拾血水。
  宋安带着药草走到鹤承渊身边,“师兄……你的伤不处理吗?”
  鹤承渊接过他干净的湿帕,沾去沈知梨额上的细汗,双手发软,她还含着他的手,他轻轻掰开她的下颚,试了几次,都因不敢用力而放弃。
  宋安看着鹤承渊满手鲜血,替他出手,掰开她的嘴,深重的血印留在鹤承渊的手背上,鲜血淋漓,已然无法看清他的伤口深浅。
  “师兄,我给你处理一下。”
  鹤承渊从始至终犹如失魂,他麻木起身,注视着她,最后孤身去往浴室。
  “我去洗洗,我太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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