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幸礼貌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介绍他是幸运的幸,也没有介绍他们已经结婚。
  不过半秒钟又迅速回过神来,垂眸又抬起:“叫我小何就行。”
  “你叫我阿肆吧,我哥一直都这样叫我。”
  打过招呼突然开始不自在,何幸退回去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窗外冰雪世界匀速从眼前略过,盛斯遇问:“在外面玩了很久?”
  何幸张了张嘴。
  “嗯。”
  “待会儿一起吃饭。”
  他摇头:“吃过了,我不去了。”
  “阿肆刚放假,很久没回安城,我带他去郭府,你不一起吃点?”
  郭府就是之前椰蓉包很好吃的那家,何幸本来已经动摇,却被何永福的一通电话打断。
  他抿唇:“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我得回去看他。”
  路过一家商场,盛斯遇吩咐吴超去买了些送给老人的补品,何幸推脱不开,只得收下。
  楼道里有万年不变的臭味,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各种管道被物业用宽厚的棉花包裹住,楼梯口不知停了谁家的电动车,刚上楼就听见何永福跟刘姨互相问候对方的妈。
  门一开,刘姨正窝在沙发上某眼泪,指着他爸:“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何永福骂了一句:“你他妈给老子滚!”
  刘姨回到房间,将门重重甩上,何永福又把余气撒在了何幸身上:“你老子生日你装聋作哑是吧?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他妈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啊?”
  何幸后悔没把这些补品扔进垃圾桶,但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原封不动拎上来,因为这些都是盛斯遇给的。
  他把那些乌鸡和人参放到一旁,不咸不淡说了句:“过生日把家里弄成这样,也不怕这一年都是这样。”
  何永福朝补品走过去,扒拉两下,不怒反笑:“赚钱了?还是学校发奖学金了?”
  掀开盒子,对着缝隙用力嗅了嗅:“这玩意真的假的啊?”
  何幸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
  这些昂贵的东西足以让何永福闭嘴,可没过一会儿刘姨从房里走出来,收拾了个行李箱,张嘴就管何幸要钱:“我不跟你爸过了,补偿费拿来。”
  何幸不可思议地皱眉:“你不跟谁过找谁要钱去。”
  “老东西有没有钱我还不知道吗?他挣多少吃多少,兜里比脸都干净,你天天在外上班不着家肯定有钱!”
  何幸看向何永福,对方已经用牙拆开了人参盒子,宝贝似的放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扔进自己储存的散装酒里,那里面还有枸杞和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
  出来时咂掉指尖的酒:“你不是要滚蛋吗,赶紧给我滚!我儿子的钱那是我儿子的,跟你有个鸡毛关系!”
  刘姨见要不来钱,又想去砸他的酒,还没能闻到酒味就被推搡到一边。
  最后掖着凌乱的头发,骂骂咧咧撂下一句:“你们爷俩都是一路货色,等着!老娘要你们好看!”
  门一关,何永福倒是皆大欢喜,美滋滋将剩下的东西收进柜子里,问他:“赚了钱也不跟你爹说?”
  “这都是……”停顿一下,他说,“这都是兼职的地方发的。”
  “不年不节发什么?”
  “想发就发呗。”
  何永福冷冷地看他:“厨房有点菜,你去做了。”
  菜板上扔着几片打蔫的菜叶子,冰箱里还有半兜鸡蛋,不知道是哪一个漏了,给所有鸡蛋都渡了一层腥味黏膜。
  何幸炒了个鸡蛋,又炒了个青菜,何永福对着两粒花生米都能喝一下午,更别提还有鸡蛋了。
  许久不曾光顾的床返潮了,他就把电热毯打开,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
  盛斯遇为什么只介绍他是何幸呢?
  他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思绪飘飞到那日在纵爵总部时,何幸恍然。
  盛斯遇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他需要一场婚姻来证明自己的可靠性。
  单身会让合作方觉得他生活并不稳定,但如果他已婚就更添稳重。
  何幸叹了口气,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中越了界。
  对方想要的是事业上升,而自己竟然想要花前月下。
  讲出去要笑死人。
  他把双脚蹬在桌边,椅子向后靠,前后晃悠。
  何幸的人生中有过很多次选择,每一次他都会权衡利弊,努力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
  如今在这件事上,他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最终,毅然决然走向那个被迷雾笼罩的路口。
  他想,就算是黄粱美梦,只要有个‘美’字也可以。
  --
  怒气冲冲走了的刘姨当晚就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是两个哥哥、一个小舅子。
  何永福那桶酒到底没能保住,碎了一地,酒味弥漫,人参也被踩在脚下。
  何幸想要打电话求助,还没等开口,门就剧烈颤动,手机掉在地上,他连忙拖着书桌挡住门,见不行又用瘦弱的后背抵住。
  老旧门锁晃荡着摇摇欲坠,幸好门外的人耐心不多,撞了几下就放弃才免收皮肉之苦。
  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边细细地听,直到骂声结束才敢打开门。
  灯盏碎了一地,家中唯一一盆枯黄的绿植也被摔在地上,泥土和酒水混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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