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为什么要这样?”
  盛斯遇把玻璃碎渣扔到一边,指腹摩挲沾染的血迹,不多时便消失。
  先握住他的手腕带他来到水龙头下,让清水冲洗伤口。
  “长痛不如短痛。”他说。
  何幸却皱眉,猛地抽回手:“我不疼!”
  “不疼哭什么?”
  “我才没哭。”
  只是眼圈红了而已。
  盛斯遇倾身,连带着气息一起压了过来,直接将他圈洗手池与自己之间,无奈地笑:“何幸,你不觉得你现在太别扭了吗?”
  何幸推开他的手,躲开他的眼神,却还是没舍得跟他拉开距离。
  “才不别扭,我一直是个做什么都坦坦荡荡的人,一切变故都是因为你。遇见你之后我一点也不坦荡,有话不会说,有苦不能言!”
  盛斯遇说:“大多数时间里,你是在自讨苦吃。”
  被他牵着手走出厨房,何永福的鼾声传进耳中,吴超蜷缩在沙发里背对着他们。
  一定没睡着,刚刚那些话肯定都被他给听去了。
  何幸皱了皱眉,主动关上房间门。
  本想把情急之中拖出来的桌子送回去,却被他握住手腕带到床上,攥住他的食指问:“有创可贴吗?”
  有。
  但他摇头。
  果不其然,吴超被吩咐下楼买创可贴。
  最好永远别回来。
  倚靠在床头,被子盖到腹部,搁置已久的霉味淡淡的,何幸揉了揉鼻子:“你嫌不嫌弃?”
  盛斯遇的手臂从他身后环过来搭在腰间:“我要说嫌弃,你一定会哭出来。”
  何幸垂眸:“才不会呢。”
  他以为他是嫌弃这个脏乱差的房子,和一身灰尘的自己,刚想从他怀里离开,没想到却被搂得更紧,伤了手指的那只手也从他胸膛滑到皮带上方。
  何幸的心跳缓了些,窝在他怀里,问:“张肆呢?”
  “在家。”
  “你本来在和他吃饭。”
  “嗯。”
  “为什么?”
  “你更重要。”
  他再次洞悉了他心中所想,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
  何幸圈住他的腰,半个身子趴过去,听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闭着眼睛说:“他是你远方弟弟?”
  问完了又不由得感慨,甭管是表亲还是同胞,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位亲戚,再远也要肝脑涂地。
  跟在人家身后随便捡点就能过上酒足饭饱的人生,总比暴风雪天也要雷打不动上班赚窝囊费要好。
  “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盛斯遇微笑,近一步说,“阿肆是一位故人之子,他父亲死得早,他又满腔抱负,我就把他带在身边养着。”
  何幸猛地抬头:“没有血缘关系?那不就是跟我和你的关系一样?!”
  盛斯遇微诧,还是点头:“理论上可以这样说,但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他稍稍放心了些:“就是……和吴超一样?”
  盛斯遇微笑:“他可比小超稳重很多,学习又好,从不惹事生非。逢年过节早早就有电话问候,学习金融还能帮我管理生意,让我省心多了。”
  早知就不问这些事,何幸不喜欢听他夸奖任何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只能期盼他能够分清弟弟和其他人的区别。
  心中堪堪回温,蓦地听他说:“你的发根长出来了。”
  何幸下颌前倾,向上吹了下刘海:“是该去剪头了。”
  盛斯遇的手穿梭在他发丝之中,头皮有些麻,陡然回想起,他曾经也和父亲有过屈指可数的温馨时刻。
  “发质不太好,理发师没有劝你不要频繁漂染?”
  “他巴不得我每天一个颜色换着给他送钱呢,”何幸说,“其实我也不爱漂,在那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但我头发偏黄,不想当黄毛。”
  “营养不良?”
  “应该是。”
  盛斯遇淡淡地说:“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何幸快要睡着了,声音轻飘飘的:“不好,我都怀疑我小时候得过抑郁症,那段时间总是想死,后来就学会苦中作乐了,老头子打我我也不生气,找机会往他的酒桶里吐口水。”
  “经常挨打?”盛斯遇皱眉。
  “他喝酒就打我,天天喝酒。”何幸回忆,“后来我倒是盼望他喝酒,因为每一口都有我的口水,他一喝我就笑。”
  可惜讨厌的吴超回来了,扔下一盒创可贴,打破温馨时光。
  睡意被赶跑,何幸问:“保险柜那件事,你为什么不报警?”
  盛斯遇垂眸,将创可贴按严实又小心翼翼不叫他痛。
  “毕竟是你的朋友,我以为应该大事化小。”
  “……”
  何幸瞠目结舌。
  恨不得现在就和那俩人撇清关系,话到嘴边又因盛斯遇的思维而感到甜蜜。
  他想,一定是前半生吃的苦太多,所以现在掉进了蜜罐子里。
  又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是你的朋友啊。”
  “不是……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要问的也不是这个!”何幸试图用手比划,“我和周考潍一起玩,你为什么不生气?”
  盛斯遇思忖一阵,认真道:“我觉得,刚刚的回答放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这样一比较,就显得自己很小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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