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被他留下来的木桶里怎么可能是干净的水呢?
  解了渴,他的理智重归。可水已入喉,如今计较多少有点晚了。
  “二公子!”嬷嬷照顾云青锦多年,心中不忍便偷着跑来给他送吃食。她燃起火折子,哪曾想竟看到倒在打翻的水桶旁没了反应的云青锦。
  云青锦被嬷嬷自作主张叫来人送去了医馆。黎姬知道这件事时云青锦刚被送出府不久,但她没有阻止。她已经知道云青锦昏迷,凡事有度,她没必要因此引云项安不满。
  云项安还是有些疼这个嫡子的,若不是这次被气得晕过去,恐怕今天一早就会把云青锦放了。
  “竟昏迷了?”盛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他明明掐诀换了那桶水,他走时那里已经是桶浸过霜荧草的山泉水。
  兴许他并没有喝那水,也有别的可能。盛邛无意深究。
  他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叠难以言说的情诗,光看几行就觉得酸涩得掉牙。盛邛点墨提笔,照着随手拿的一张模仿笔迹一气呵成。
  “水荡菱深处,颠倒缠绵时。皎月照香汗,挽颈问卿心。”
  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诗是他四年以前写的。盛邛来了之后直接忽略了这种“小爱好”,这些也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今日才被他突然翻出来。
  兴许有那么一两张被人弄丢了,最后落到了黎姬手里。
  没有人知道从前夫子布置的功课都是云青锦帮他代笔的,只是稍稍改了些写字习惯,免得完全一样。也没人知道云邛的字迹从很早开始就无意识地模仿起了云青锦。
  云青锦的字迹至今没有太大变化,可云邛却不再是云邛。
  盛邛此时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四年以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候,有关他的一点细枝末节的习惯几乎没什么人记得清。给他们教书的夫子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哪怕是黎姬,也记不太起他以前略显稚嫩的字迹是什么样的,即使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盛邛想了想,又用如今的字迹重新誊抄了一遍所有的诗,没了模仿这一步,他挥笔成句,速度比方才那张快了不少。
  笔停,盛邛把这些全部放回了原处。起身,朝正院的方向走去。云项安也该醒了。
  云项安一醒来就看到庶子守在床外,静身伫立。
  “你守了我一夜?”云项安坐起身,接过盛邛递上的温水,声音不算生冷却也没有太大情绪,“回去吧。”
  “云邛恰巧有空便来看望父亲,并未守夜。”盛邛接过空了的杯子,垂眼道。
  云项安微微发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云青锦那臭小子如何了?可有说什么?”云项安揉了揉眉心,转移了话题。
  盛邛摇头道,“他身体受不住晕过去了。”
  “什么!我只是让你们把他绑起来,没让你们对他动手!”云项安声音顿时急促起来。
  盛邛被无端质疑,冷静地拱了拱手,“青锦已经被送去医馆救治,父亲莫担心。”
  云项安连忙让盛邛带着他去医馆。马车上,云项安坐在主位,手指叩了叩车内一侧的茶几,“我方才言重了。可你作为兄长,照看好幼弟是你的职责所在。”无论是青锦走上歧路还是身弱晕倒,云邛都不应该置身事外。
  “父亲教训的是。”盛邛冷淡地回完话,不再多说一句。
  “那……诗的事,你姨娘可有透露给你?”快到医馆前,云项安突然语焉不详地问了他一句。
  盛邛面露疑色,摇了摇头。
  “罢了,你只需要知晓,若是被泄露出去,你该承担做兄长的责任。”云项安说完径直下了马车。两子的取舍,他心中早有定数。
  背锅的责任吗?
  盛邛站在马车前,没有跟着进去。他总算知道原世界线里黎姬的诬陷男主是怎么解决的,原来是靠云项安的一锤定音。
  医馆里,云青锦原本血淋淋的手指已经包扎好,身上脏污的衣服尚未来得及换。
  云项安一见到他便心疼和后悔得不行,不就是写了首那样的诗吗?当年也只是年纪小才被一个侍女迷惑了。这些事只要不传出去,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相熟的几个同僚富贾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早早有了侍妾?若不是想给青锦找门好亲事,他又不懂他的苦心,他何必如此动怒?
  云青锦其实早就醒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装晕,只不过被送到医馆后,涂了药躺在榻上,感到困意上涌,才睡了过去。
  “父亲。”云青锦遭了这样一个大劫,看上去顺从了很多,一如平日。
  “青锦。”云项安唤了他一声,深深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
  “你身体怎么样了?”云项安坐在一旁想了很久,才问出这样一句勉强算得上关心的话。
  “父亲无需担心,大夫说并无大碍,回家静养几日即可。”云青锦低眉顺眼地望着他。
  “好,我送你回家。”云项安面色动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准备扶他。
  云青锦却摇摇头,善解人意道,“父亲公事繁忙,青锦可以自己回去。”
  云项安刚想坚持,却见盛邛走了进来。
  “父亲,由我送青锦回府吧。”对上云项安的冷脸,盛邛毫无芥蒂地笑了笑。
  “也好,那就麻烦兄长了。”云青锦露出一个相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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