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好了,你若不想吃饭,我去拿药,你洗完澡,我给你上药。”小萤许久没用这般哄孩子的语气跟凤渊柔声说过话了。
以前在荒殿时,她倒是常常如此对阿渊。
只是后来凤渊为了证明自己,不再被她看轻,在荒殿里将她狠狠制服在地。
从那以后小萤便不再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讲话了。
如今再听到,凤渊竟然不觉屈辱,还有那么一丝欣喜: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那日别离时那么恼了。
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人皆已安睡,园里一片静寂,唯有凤渊的屋子里还亮着昏黄的灯盏。
换了两大桶水后,凤渊总算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居家宽袍,披散长发坐在席上。
凤渊果然又受伤了,这次是大腿。
听他说,是追杀古治时,被一只流箭射中。
他又冒雨一路骑马归来,伤口明显有些恶化。
小萤不同于别的女郎,看到伤口时惶恐倒吸冷气一类的反应,也全不会有。
只是看了看,小萤便开始准备替他料理伤口。
在这期间,她自己先饮了一杯烈酒试毒,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先喝了,免得一会太疼!”
看凤渊抗拒不喝,她干脆伸手递到了他嘴边,半是强迫地倒入他的嘴里。
辛辣酒液滑过喉腔,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便是腿上一疼。
那女郎拿着一片被燃酒烧过的小刀,娴熟地给他剜掉腐肉,然后上药止血、包扎,那动作一气呵成,手都未抖一下。
待包扎完毕,小萤又要解了他的衣袍,看看他别处是否还有伤。
凤渊伸手按住了她造次的柔荑,被烈酒微微熏红的眼微微睁大,缓着呼吸看着她:“你平日,也这般给别人处理伤口?”
小萤点了点头:“熟能生巧,我包扎得不好吗?阿爹,还有义父,他们受伤了,都是我来包扎的……”
“以前你应该还小,不怕吗?”
“起初怕,看着伤口便会不自觉地猜测阿爹和义父他们受伤的情形,然后辗转睡不着……不过我怕的不是血淋淋的伤口,而是不能与他们同生共死,并肩而战。等待的感觉最是讨厌,不能操控变数,是悲是喜,皆由天定,再由着别人呈上,无力回天……”
许是夜雨柔化心肠,一杯烈酒松懈心智,在跳动的灯影下,小萤的话略略多了些。
她从来不喜当个躲在男子背后寻求庇护的弱者,更不喜如老弱病残般,被人遗下独守家园。
阎摩罗王,就是要掌控人的生死轮回,在天道碾压的罅隙里,争取哪怕一丝丝的与天争。
可是如今,她铸了许久的面具被这另一个掌控生死的男人无情剥离碾碎,再次囚困后方,似羸弱童时那般,立在门前,徒劳地一遍遍眺望、等待……
凤渊看着小萤似乎陷在回忆里的怅然,伸手想要安慰摸摸她的脸,却又撤回,很是艰涩地解释:“留下你,并非看轻你……而是在那战场上,一旦女子被俘,远比男子……”
说到这,他不再继续说了。
因为那牵扯到他不太愿意面对的疮疤,关于他阿母曾经的遭遇。
看着小萤皎洁若明月的脸儿,他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开口道:“总之,知道了,下回……不会让你一人留下。”
小萤诧异抬起眼眸,望向了凤渊。
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与自己道歉吗?若是如此,
倒显得自己那时太小气了。
想到这,小萤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加粗过的红彤彤的平安绳,扯过了他的大手,将挂着铜钱的绳子系在了他的腕子上。
第58章
原以为大皇子可能会嫌弃绳子粗陋,没想到他倒是安静任着小萤系。
女郎的指尖纤细,若笔尖点划着腕子,让人心头生出难拔荒草……
凤渊忍不住凝神看着少女清丽侧脸,一向冷峻的表情又柔和了许多。
等系好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为什么跟其他人不一样?”
凤渊记得小萤给孟准他们的,似乎没有这么粗,都是细细精致的样子。
小萤笑了:“他们哪有你这么倒霉,次次都要挂彩在身,我编得粗些,又加了两枚铜钱才好替你挡灾啊!”
说到这,小萤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你出发时,若多求求我,我便拿出来给你了。真是不禁逗……哎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都被凤渊用力扯入了怀中。
凤渊似乎不胜酒力,剑眉下的深眸漾着微醺的光,薄唇微微勾起:“这是……只给我一人编的?”
他靠得太近,小萤有些不适微微后仰——还真是不能沾酒的人,如此醉态。
她有些后悔为了止疼,给他硬灌下那一杯了。
小萤有心站起,却被凤渊定住不能动,用长臂圈入怀里,大有不问清,便不放人的架势。
她怕动作太大撞了凤渊腿上的伤,索性老实任他搂着,诚实道:“是啊……”
凤渊的眼眸似乎被酒意浸染,愈发的红,搂着她的手臂也愈加紧。
怀中的女郎白皙的皮肤衬得一双大眼分外妩媚,犹如雨后的浸雪,自带香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