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采买的年货更是品种繁多,从吃喝到玩乐,各种各样的玩意,瞧得人眼花缭乱。
尧窈最感兴趣的就是对联和窗纸,尤其是窗纸,剪成象征吉祥如意的图案,红艳艳的贴在窗牖上,还有墙上,门框上,走哪都能瞧见,喜庆的气氛好似根植在了骨血里,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但她身旁的男人,显然就不那么放松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叫外人瞧不出端倪,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他回了趟宫,领着宗亲祭拜太庙,隔日又在宫中设宴,与群臣同乐,因喝不得酒,高福悄悄把皇帝案上的酒换成了水,唯恐被臣子们发现异常。
皇帝气色算不上好,面容比寻常看着微微泛白,透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憔悴,眉头也是轻拧着,始终不曾舒展。
到了最后一项,登高台测晷祈愿,皇帝不打算出席,请太后代他问天,再安排几个宗亲从旁帮衬。
太后掩不住的担忧,苦口婆心道:“风寒可大可小,皇上可不能轻忽,还是多叫几个太医再给皇上看看,孙太医医术是高,可也不能总是指着他,他也未必任何病症都精通。”
孙太医跟太后并不亲近,向来公事公办,行事又是滴水不漏,寻不到岔子,太后对他不太满意。
皇帝一手搭桌上,一手却搁腿上,几上的瓜果茶点,他一应未动,太后说什么,他听着,唇边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显然不予置评。
直到太后说得口干,饮水的工夫,容渊慢悠悠道:“过年这段时日,太后帮着朕把持宫中,朕也会记太后这份情。”
太后闻言一愣,茶也顾不上喝了。
“听皇帝这意思,你是要到外面过年,这怎么能行,你是天子,年岁之日,理当坐镇宫中,岂能在外面滞留。”
忽而,太后想到尚在行宫养胎的郦国夫人,忽然又明白了,忙劝道:“你若顾念郦国夫人,把她接回宫就是,哪有你出去陪她的道理。”
在太后看来,皇帝这做派,跟先皇也没差了,简直为女色昏了头。
但容渊和先皇又是那么不同,先皇万花丛中过,而容渊最不齿这种,只想饮一瓢水。
“朕意已决,太后不必挂念,宫中的妃嫔,陪母后也够了。”
容渊只会比先皇更为固执,太后劝不动,也只能作罢,忽而想到自己嫂子的请求,迟疑一会,仍是开了口。
“不知皇帝将玲珑拘在了何处,这大过年的,未免可怜,不如先放她回去,待查清了再作打算。”
闻言容渊轻笑:“如何打算?无论她是否知晓那茶的蹊跷,总归从她手里奉上的,太后真的以为她能脱得了干系。”
“再说,也未必只她一人就能做到。”
这话无疑是警告了,有个顾玲珑在宫中押着,他暂且不动顾家,但若顾家不识趣,自己要作死,那他也不会客气。
太后听得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待到皇帝走后,她仍坐在原地许久不动,长叹一声过后,她召来贴身宫女,命人弯下腰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帝对外宣称养病,过年就在自己寝殿内,哪也不去,妃嫔们求见,一概不应。
淑妃去了两回,在宫门外守了一阵,做够样子就罢,又去太后那里拜了个早年,便学着皇帝也关了自己的宫门,谁也不往来,清清静静过自己的。
郦国夫人去了行宫,淑妃小产后越发清冷,德妃被皇帝彻底厌弃,心里头苦,也不爱管事,偌大的后宫,人也不算少,但就是有种异常萧条的感觉。
有妃子已经耐不住了,私底下抱怨不止。
“这日子过得,没得意思,还不如出宫算了。”
皇帝不是大方人,对自己都抠,更不提外人了。
本就无宠,也没得赏,吃穿用度,更是精简了不少,也就比富庶人家尊贵点,但日子过得,还不如外头自由。
她们大大小小都是官家女,放到外面,随便寻个人家,都能当上正头娘子,手里有权又有面子,不比在这当个有名无实,一眼看不到头的妾体面。
陈嫔是将门女,进宫本非自愿,现下又守着活寡,更不乐意了,她瞧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静充仪,问她考虑得怎么样,想不想再活一回。
皇帝明摆着不待见她们,也遣人给了她们暗示,未承宠的宫妃可以另谋出路,他也会尽可能给她们铺好后路。
静充仪不比陈嫔有家人宠着,她生母早逝,同父亲又不亲厚,跟继母更是毫无感情可言,她出了宫,未必比在宫里过得好。
与其出去冒险,不如就在宫中混着,她对皇帝的恩宠从不报期待,所以也不会失望。
陈嫔见同静充仪说不通,怒其不争,也无可奈何,一转身,又去寻别的妃子,探她们的口风。
有的乐意,有的不乐意,还有的观望当中,走也可,留也成。
乐意的几个,陈嫔便代她们出这个头,把名儿都记着,一起报到高福那里,只待年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宫里头。
名单到容渊手上时,他正陪着尧窈赏雪。
一个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雪的孩子,头一年看到雪,必然是激动的。
即便这雪,尧窈已经隔三差五快赏了一个多月,可那股子兴头依然没有消减。
稍间的支摘窗被撑开了一半,尧窈靠坐在榻上,瞧着漫天雪花纷飞,想赋诗一首表达心情,可腹中没多少墨水,绞尽脑汁,吐出来的话却是干巴巴的,自己听着都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