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痛苦的事情他一人担之就好,说出来也无益,这是他以前一直深信践行的事。
  但不知怎的,现在突然觉得好累,疲惫感让他恨不得阖上眼就此沉入深眠。
  陵川渡的心凌乱地跳动着,慌张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稳不住身形,刚刚被烫伤的手背早就好了,现在竟然隐隐传来幻痛,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向对方惊慌失措地求证。
  “陆渊你说话啊。”
  “求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陆渊对上陵川渡的盛满痛楚的眼,他宁愿希望看到的是对方失态地怒吼,或者是以前对他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哪怕是冷嘲热讽都比现在要好。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就像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哀伤的,卑微的,低声下气地求他。
  陆渊的胸膛像是被猛地刺了一下,比当时不觉捅穿的感觉,更痛,更疼。
  他缓缓朝对方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那道丑陋地吞食着他生命的黑线,“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神血的力量,这具容器……已经在崩坏的临界点了。”
  陵川渡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陆渊的掌心,在将将要抚上的瞬间,他躲闪般地收回手。
  陡然起身,决绝地仿佛用了浑身力气就要往外走。
  “你去做什么?”陆渊立刻叫住他。
  陵川渡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他眼眶有些红,不想让对方看见,背过身哑声道:“杀人。给你找个新的身体。”
  声音带着自暴自弃般的无理取闹。
  陆渊又气急又是心酸,“胡闹!这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他一把拽住对方,陵川渡自然不会乖乖地任凭他所为,下意识就要挣脱开。
  陵川渡瞪着他,眼中满是失去理智的惊怒,本能地死命掰开陆渊钳制住他的手,“松开。”
  要来不及了……
  他眼底已有猩红之色,恨不得一口咬在陆渊的手腕上,又舍不得让对方受伤。
  陆渊用尽力气将陵川渡圈在自己的怀里,他没有意识到他们间的距离几乎暧昧,已经越界了。
  他平静地垂眸看着陵川渡,忍受着对方想要掰断他指节的气力,用极尽冷峻低沉地声音说道:“冷静。深呼吸。”
  听到陆渊的话,陵川渡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急剧地喘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之下,他意识到刚刚他忘记了呼吸。
  见到陵川渡不动了,陆渊想松手,但又怕对方失控。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轻轻抵在对方的额角,“听我把话说完,很难么。”
  “如果放任不管,确实活不过这几个月。”
  “但是,你觉得我是坐以待毙的人么?”
  陆渊感觉怀里的人不再悸动不安,发烫的肌肤也逐渐回归正常,他放开了禁锢对方的手。
  “……”陵川渡空洞的目光落在陆渊脸上,又怃然转了回去,“是我冲动了。”
  陆渊摇了摇头,替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帮我。”
  帮谁?
  陵川渡木然的眼神跃动着一点光亮,他恍然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要知道天都城离魂之症的缘由,还有……”陆渊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我要拿到皇宫里的一幅画。”
  陵川渡对第一件事并无异议,他眼里还带着刚刚的一些怔然,“什么画?”
  “……”
  陆渊想到那副极为抽象的画,默默别过头。
  当时被林绛雪乱七八糟的要求搞得烦不胜烦,所以也是随手一画。
  他还记得当时胤文帝收到之后,客气地让林绛雪替他道谢,说陆首座这团潇洒的墨痕画得如同大鹏展翅,又像流云涌动,好一个以静为动。
  要命,谁知道他画的是个舞剑的人。
  而这个人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
  陆渊还想在陵川渡心中保持着英明神武的师兄形象,所以果断跳过这个话题,“总之,就是一幅画。”
  陵川渡疑惑:“可是你不说它的内容,我怎么替你找呢?”
  总不能去宫内库房把所有藏画都洗劫一空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陆渊:“当今太子罹患瘟疫,皇帝说谁彻查十年前的瘟疫一事,就把这幅画给谁。”
  他话锋一转,眉梢抬了抬,“但是你在鹧鸪梦里也已经看到了,当年根本不是什么瘟疫。”
  “你觉得身为天都城的帝君,会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陆渊眉眼阴郁地敲着桌面,“我曾以为是天都城的人被双面佛侵蚀之后,身躯鸮化,怕被人认为异类,才谎称瘟疫。”
  陵川渡听出了陆渊声音里的怒意。
  “可是这说不通,数十万人如何能统一口径。”陆渊神色是压抑后的波澜不惊,“他们守口如瓶,就像背负着某种枷锁。”
  这道让所有人都不敢说真话的禁令,只能来自那位心知肚明的统治者。
  陵川渡眉头轻轻蹙着:“这既然是他下的命令,为何还让人揭露事实?”
  陆渊冷冷笑道:“因为他后悔了。”
  第46章 放手
  作为上位者, 在粉饰太平后,他需要一个外人,假装不小心发现当年的真相,来掩盖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么看来, 天都城早就变天了。”陆渊一把撩起雅座的垂幔, 朝陵川渡歪了歪头, 示意对方跟上,“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宫, 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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