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本以为自此,事情会有转机,可哪里会想到,王大人的儿子,因此被徐鹤渊的人溺死在了小溪,就在学堂的后山上,离掩埋我儿子的地方只有十五丈。”
“当时,我看见王大人抱着那孩子的尸身回来之后,我便知道,这案子就此便是了结。我不怪他,他的夫人和儿子都被害死,他还有一个女儿,折磨一个十二岁小姑娘的手段,远比成人多得多,他不能冒这个险,我也无法让一个小姑娘去承受其父亲替我鸣冤的后果。”
蜷缩的指尖狠狠抵住掌心。
素娘:“贵人知道‘点香灯’吗?”
“这也是我新学来的词呢。”
“在和元郡有一座青楼,名为酌鸢坊,里面干的营生便是‘点香灯’。他们以卖谱曲为名,替付得起价格的人寻找合适的人选。被卖到那里面的人有小孩有老人,有男有女,好运一点的,就是成为谁的替身,或者被卖去过继给无儿女的寡妇,以守住家财,运气不好的便是被拿来顶罪,或者被主母买去给自己的丈夫、儿子折磨,以维持自己的体面。”
“酌鸢坊的买卖,不收金银,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药材、古籍、进贡之物等等。美其名曰交换,实则就是生意。”
寒风带着刺骨的冰碴,狠狠的扎进了晏清姝的皮肉里。
“这都是你查出来的吗?”
“对。”素娘解开衣扣,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肩膀,上面尽是各种鞭痕还有牙印,“我将自己卖了进去,我想知道,我的儿子究竟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晏清姝:“你的丈夫呢?”
素娘:“元狩十七年,南康王叛乱,战死了。”
晏清姝握着扇子的手狠狠用了力,素色大氅之上,唯见苍白。
素娘* 望着她:“姑娘可还有别的想问?”
晏清姝心情复杂的看着她:“那你现在……”
“姑娘觉得呢?一双玉臂万人枕,好在公公的老友并不嫌弃我这破烂人。不过,每日有事忙,便再无心思去思量什么公道。”
素娘没有在井边多留,她还要快些回去,替洪大夫熬药写药方。
临走时,素娘背对着晏清姝,问道:“这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对我公公又恨又怕,因为他们都相信了那些禽兽的话,说我公公是故意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贵人觉得呢?”
晏清姝望着她挽起的发髻,声音坚定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是,那是理所当然,不是,那是洪大夫有圣人心肠。”
素娘沉默了良久,方道:“贵人这话,说得极好。”
她端着木盆离开,口中似乎还哼着一首小调。
半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那有情郎。
十里红妆九族亡,庭前折柳泪千行。
愿君往生结新欢,莫恨我这薄情娘。
调子凄美婉转,就像一只黄莺悲戚,字字哀鸣。
晏清姝目送素娘离开,转身回了屋子,准备给裴凛写信。
红玉突然挑帘而入:“姑娘,都问清楚了。”
她将从洪大夫那里问来的话一一复述。
晏清姝:“那个教书的秀才是钦天监监正?”
红玉:“我听洪大夫的描述,确实像薛大人。薛大人也是地方举荐上来的,但举荐人是柳机柳大人的父亲柳宏相,并非是徐鹤渊。”
晏清姝:“徐鹤渊没那么傻,不会亲自举荐。这件事得让谢敏帮忙查,如果真是薛监正,便能证明钦天监的谶言是程氏的阴谋。”
说罢,晏清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红玉一惊:“殿下,您没事吧?”
晏清姝摇头:“没事,刚刚在井边与素娘说了两句话,吹了点风。”
红玉:“您务必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切勿在此处感染了风寒。”
晏清姝:“我知道。对了,洪大夫所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主犯的娘,是去了哪儿?”
红玉:“洪大夫之前为廖刺史诊脉时,无意中撞见了前来的徐鹤渊,当时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洪大夫认出她是主犯的娘亲,但托人打听之后,别人却说那是徐鹤渊新纳的妾。”
晏清姝的指尖轻点着桌子:“几个犯人的家属突然有了门路,走通了徐鹤渊的路子,总不能是因为一个女人吧?”
她沉吟半晌,提笔书信:“望世子查清此事,如有必要,即刻扣押徐鹤渊,查封酌鸢坊。”
*
裴凛收到晏清姝的书信,直接将问题抛给了王智垣。
因为失血过多,王智垣的脸色养了五日,却依旧苍白无比。
“徐鹤渊身边确实有这么一位妾室,颇受徐鹤渊的宠爱,之前洪老先生托我查过此女的户籍,是郏县人,父母已逝,尚未婚配,元狩二十年落户在和元郡,没有案底,不是奴籍。”
裴凛:“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便是最大的疑点。郏县离此何止百里?元狩二十年到处都是战乱,一个孤女如何从郏县走到和元郡?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见过这女子?”
王智垣思索了片刻,忽然一合掌,道:“廖世同!廖大人的曾在三年前的赏菊宴上邀请过徐鹤渊,当时徐鹤渊便是带着此女出席,我还远远打量过此女,才确认是那主犯的娘亲。徐鹤渊带她与廖世同会谈过,徐鹤渊的夫人曾因徐鹤渊过度宠爱此女欲杀之,此女当时便是藏在廖世同的别院才逃过一劫。”
裴凛:“你怎知道的如此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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