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它长势太好,仰面朝南,阳光充足,程际野绕过这些叶丛,突然问他:“你知道牵牛花为什么叫夕颜吗?”
  游星戈愣了愣:“为什么?”
  程际野勾唇一笑:“因为它早上开放晚上就枯萎了,光阴很短暂。”
  他接着补充道:“这是小学语文课本里写的。”
  游星戈没忍住一乐,他把手放在还沾着点露水的牵牛花上,炽烈的阳光下他的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牵牛花。
  “那就让它枯萎得慢一点吧。”他说。
  程际野不知道他这句话有没有别的含义,但他看着年轻人上扬的嘴角,一颗心被搅得稀里糊涂。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想什么,面前的青年拨弄着牵牛花,像要把他的心拿走。
  他确实什么都不想。
  他只想亲亲他,想摸摸他。
  第14章 躲人
  从这天开始,游星戈发现程际野开始躲着他。
  说躲也不太准确,程际野的态度并没有多明显的变化,是周围人察觉不出来的程度。
  比如他带的早饭程际野总是退回,问就是神色淡淡地开口说在减肥,游星戈能隔着衣服瞅见对方八块腹肌的轮廓,嘴角抽了抽才接受这个理由;比如他常和程际野在没有演出的傍晚去逛唱片店,最近程际野却拿出理由推拒,居民楼二楼的爬山虎依旧郁郁葱葱在生长,只是少了两个在淡蓝色傍晚里交谈的人;  再比如,程际野在演出开始和结束时变得很忙,有时连说上会儿话的功夫都没有,后台瞥过一眼,只能看到黑发俊美的男人沉默地靠在柜子边,指间夹着的烟雾气袅袅地往上升,他的神情又冷又颓。
  游星戈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没注意过距离的程际野自觉和他拉开了两道肩膀的距离,开口说出来的话逐渐往客观方向发展。
  黑发主唱说的话最后走向冷淡,卷发青年的表情越来越困惑。
  最先刺痛的是程际野的心。
  可他拿着烟,依旧没什么反应地偏过头,仿佛什么都没发觉。
  乐队敏锐的贝斯手只比两位当事人晚一点发现情况,他当然不方便问程际野,只好有意无意地向游星戈打探。
  哪料游星戈是个糊弄学高手,问就睁着他那双栗色眼睛看向李钴,迷茫地说自己也不知道。
  贝斯手沉默了下,一双深色的上挑眼打量了游星戈一眼。
  而最有资格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查尔斯这时拐着李钴去看他新买的唱片,李钴缠不过他,临走前小声的嘟囔还是被听见了:“怎么这么像我谈恋爱的时候和我老婆冷战。”
  游星戈嘴角差点没绷住,借着手里的杯子往下掩了掩。
  查尔斯没听清凑上前问李钴,李钴摇摇头说没事,然后又被查尔斯勾肩搭背地带走了,笑闹的背影消失在游星戈深栗色的瞳孔中。
  游星戈垂了垂眼,笑意才变得淡了点。
  男主的心思真是难猜。
  或者说,程际野这个人本身就有谜一样的特质,毕竟猜不透的人往往更能引得人飞蛾扑火。
  他还真喜欢男主这性格。
  而且——
  游星戈的手在杯壁上弹了弹,盛着水的杯子发出了清脆的回响声,他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他并非没察觉到程际野一系列转变背后的原因。
  祈城的夏天总是闷闷的,小酒馆里放着世界杯的转播,啤酒、彩带和球迷的欢呼在经历了九十分钟的角逐后终于宣泄出来,风里传来的声音穿过茂密的树,听起来很遥远。
  他们在排练室里刚试了新写的歌,程际野写得一手好情歌,查尔斯在旁边开玩笑说他无论长得还是唱得都像谈过很多段恋爱的情场浪子,这话一出连游星戈都侧头看过去。
  能写得出好的情歌——
  程际野瞥了金发的鼓手一眼,才露出了个轻笑:“那是因为我很有人文素养。”
  多日来笼罩在他身上那层很浅的阴云被驱散了,黑发主唱的神情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显然这轻描淡写的话让乐队里的其他人都一乐,连陈青的嘴角都往上扬了扬。
  游星戈却朝程际野看过去,他们对视,然后程际野把视线移开了。
  ……好像桌子上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玻璃水杯都比游星戈好看一样。
  卷发青年的表情怔了怔,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旁边的查尔斯乐够了,又神经大条地揽过他的脖子,对他们的吉他手说:“人文素养,看来我缺少人文素养。”
  他这人爱逗乐,游星戈接他的茬,侧过头诚恳道:“对你来说还是多谈几场恋爱重要。”
  查尔斯嘴角一秒变平:“你取笑我!”
  来自于没谈过几场恋爱的鼓手的愤怒控诉,游星戈给他的回应是个更诚恳的点头。
  他们这边笑着闹着,程际野把那杯水从危险得随时可能会掉落的桌角边移走,收回来的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
  他垂下眼。
  水杯从阳光折射下来的桌角移到了昏暗的角落,但一层波纹依旧荡漾开来,水波粼粼。
  没有用,但依旧要这么做。
  他扬起嘴角,露出了个自嘲般的笑。
  整个排练室里的笑闹直到更晚才停止扩散,闹够了最后收拾乐器走人的时候,游星戈慢人一步,一下就甩着包要走的查尔斯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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