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个夜晚下雨了。
  居然下雨了。
  程际野垂在身侧的手顿住了,神情变得晦涩,游星戈侧头看向他时,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他好像在纠结什么,又或许在犹豫什么,今晚的雨都没有他的表情难懂。
  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程际野垂下了眼。
  他的语气变得温和:“你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
  这是游星戈熟悉的那个程际野。
  卷发青年怔了怔,随后才松了口气似地笑道:“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
  他的手动了动。
  因为他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不管是在哪里。
  雨滴渐渐落了下来,游星戈没有走,他倚着天台边,脚下踩着的是坚实的水泥地。
  程际野就站在他旁边,细小的雨滴打在了黑发年轻人的脸上,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得柔软起来。
  游星戈那头卷发来到祈城后没怎么修过,现在已经有些长了,在风里被吹得有些散乱,而他松了口气后,很是兴高采烈地张开双臂,拥抱着细雨。
  年轻又蓬勃的生命。
  程际野捧起了他的一缕头发,他们挨得很近,如果卷发青年这时候回过头,准会亲上。
  但是游星戈没回头。
  无边细雨落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天台响起来。
  程际野看着游星戈的一小截侧脸,勾起唇角,弧度和眼神一样微妙,很难说那里面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
  ——什么都不懂也很好,他还来得及和他再做一场朋友。
  在无边细雨里,程际野低头吻了吻指尖的头发。
  第16章 别再往前
  这天晚上下了雨,祈城的灯光却比往常还要亮,影影绰绰,在细雨里灯火通明的热闹。
  游星戈回去的时候打着喷嚏,细雨给地面降热,雨声给空气降噪,程际野在他后面,雨丝落进黑色的发间,悄无声息地洇湿了一小片。
  卷发青年好奇心重,试着去拉天台那个带锁的门,经年锈黄的锁在铁门上碰撞出声响,是打不开的。
  虽然游星戈也没有真的想要打开,他只是觉得这锁挂在门上像个摆设,想知道到底还能不能开。
  旁边的程际野大概误会了他的意思:“你要从这边下去?”
  语气是游星戈惯来熟悉的那种。
  游星戈莫名感觉心情不错,但只耸了耸肩:“这打不开的。”
  程际野顿了下。
  视线在半个天台环视了一圈,最后他干脆捡起了地上的易拉罐,掰断上面的拉环,那上面有锋利的开口。
  话算不上多的黑发青年面不改色,弯腰在锁孔里探了几下,神情很认真,就用这个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工具把锁撬开了。
  经年老锁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在垂暮之际还要被人割喉,细雨淋下去,黄锈更上一层,颜色变得更深更重。
  程际野卸掉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扔给了游星戈。
  游星戈接住了,他提着这锈黄的锁,看向程际野,有些诧异:“你会开锁?”
  程际野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
  倾斜的细雨里,游星戈又有些迟疑地问:“那你为什么上来的时候不撬开?”
  因为下雨,空气里也是雾蒙蒙的,加上是晚上,游星戈不太能看清他们的主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听见了他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才开口解释道:“我忘了。”
  忘掉自己原来是个撬锁高手吗?
  游星戈的嘴角抽了抽。
  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同样生了锈的铁门被推开时只能发出吱吱声,下面是一段楼梯,很昏暗,扑面一股泛着冷潮的灰尘味,透过光正好能看见那一小段他们上来用的工具梯的一角。
  卷发青年往雨淋不到的另一边楼梯走下去,没忍住嘟囔道:“好黑啊”。
  接着他连头都没回,很自然地向后伸出手:“下来吧。”
  程际野垂眼看了下他的手,雨滴倾斜着落下来,那只手上沾了水,从润泽的指尖往下淌着,落在台阶上无声无息。
  这是他们根本没有吵过架的冷战和好的征兆。
  程际野却僵住了脚步。
  见他没有动,卷发青年疑惑地回头,伸出的手晃了晃。
  小雨飘摇,程际野的背后就是一整片快要电闪雷鸣的昏暗雨夜,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雨从天台边飘进来,带着清新的泥土和草地混杂的味道。
  除了夜晚寂寂寥寥的雨声,就只有清晰可闻又异乎寻常的呼吸声,在两个人之间间落地起伏。
  游星戈说:“你淋雨呢。”
  话音刚落,这人就动了,将手递给了他,两只都不可避免沾到雨水的水握在了一起。
  交缠的,温热的,甚至是被雨水打湿的。
  湿漉漉的一个牵手。
  游星戈没回头,却在感受到牵手触感的时候弯起了眼睛。
  ……朋友都是这样的。
  程际野想。
  就算不是这样的,让他再多一个这样的夜晚吧。
  他蹭了蹭游星戈的掌心。
  最后一个夜晚。
  今晚过去,他们还是朋友。
  黑发的主唱嘴角扯出了个笑,这个笑对他来说难得温柔,带着淡淡的隽永。
  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次动心,程际野不愿否认它,他当然承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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