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但当棺材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怀安的脸逐渐被阴影吞没,一股尖锐的钝痛侵蚀南澈的心脏。
  他见不得这个人这般模样。
  仿若他曾经亲眼见过这张脸死在他面前一样。
  他骤然收住了手。
  醉春殿内,南澈俯视怀安平静祥和的面容,他骤然低低笑开,眼底的温度一片冰冷,他青筋凸起的手丈量怀安的脖颈,指腹微微收拢,南澈落下一身叹,“安安,你好恶毒啊。”
  南澈的眼珠涂满怀安的模样,他口吻潮湿阴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偏要蓄意招惹我,说什么爱我,不过是为了将我拖入只有你的地狱里,你以为你死掉我会日日夜夜怀念你,为你痛不欲生吗?”
  “我不会。”
  “你死掉才是如我的意,我豢养的铁骑会踏平京都,我会成为天下新的主人,我要将你的尸骨摆在龙椅之下,让你瞧着,你的一切是如何被我践踏。”
  “你要让我如意吗?”
  怀安没有回答他。
  【恨意值:35%。】
  太阳东升西落,醉春殿里的人来了又去,床上的人眼眸闭着,没有任何转醒的意思。
  而朝廷内已经闹翻了天。
  晏旧辞谋逆入狱,大臣们未感到气愤,反而是个个来为晏旧辞求情。
  比起废物皇帝,他们的心更偏向于为社稷苍生图谋的晏旧辞。
  如今举朝上下,除去宋远知,竟没有一位朝臣的心向着怀安。
  宋远知的神色难看。
  他何尝不知皇帝不是好皇帝,而晏旧辞除却谋逆这一件事情,做事可谓滴水不漏。
  朝臣信服他,百姓爱戴他,虽未曾坐上那个位置,但在民间声望远远胜过皇帝。
  倒是提及皇帝,朝臣百姓无比厌恶。
  宋远知守在宫门处,宫门外是那些为晏旧辞申冤的朝臣,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更有臣子破口大骂,“宋将军,你侍奉暴君,百年后入宋家祖坟,可是会为先祖不齿!”
  “皇上是天子!我宋氏一族只尽忠于真龙,晏丞相谋逆,尔等在此为其求情,和乱臣贼子有何区别?百年后史书工整,尔等担得起这般骂名吗?!本将军看真正无言面对列祖列宗的是你们这些人!”
  宋远知忠诚,他远赴边关,对朝堂了解不多,但也耳闻过关于怀安的残暴,在接到晏旧辞劝诱他谋反的字条,这位顾惜百姓的大将军有过几瞬的挣扎。
  否则,他也不会盘踞边关那么久,选择隐瞒晏旧辞谋逆的心。
  此趟回京,他在思量,若皇帝果真残暴不顾民生,字条上的一切他都会默许。
  可...皇帝不是那般的不作为。
  灾荒来临那几日,醉春殿的粥都是稀米,他不认为这样一个皇帝会置百姓于不顾之地。
  宋远知长剑出鞘,“今日擅闯者,本将会一一斩首!”
  -
  随着时间分秒推移过去,醉春殿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章程在南澈的死亡视线中给怀安查看了好几次,他无奈劝慰,“殿下,我向你保证,病美人他吃的绝对是假死药,他一定能醒过来的,倒是殿下您,守在这里要一天一夜了,您去睡会,等他一睁眼,我就去唤您,可否?”
  南澈没应,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怀安,“他说喜欢我。”
  章程:?
  什么意思。
  殿下你这么好被拿下的吗?他说喜欢你,你就动情了?复国还复不复了,仇还报不报了?
  天际再次擦上了黑,南澈的眼珠未动,他像是一具死去已久的精美雕像,道:“我不喜欢他。”
  章程没有琢磨透自家殿下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傻站在原地,南澈挥了挥手,示意章程离开,章程如蒙大赦夺门而出。
  殿里的气氛在南澈说完那两句话后变得极为诡异。
  章程踹着手在殿门口的长阶上坐下,月光冰冷如水倾泻,树影婆娑晃动,他猜不透殿下的心思,也懒得去猜。
  章程离开后,殿内变得更静了,南澈甚至都无法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黑凌凌的眸子盯着躺在床上的怀安,一瞬不肯眨眼。
  南澈的瞳孔泛起涩意,红血丝爬上他的眼球,他就这般看着怀安,比地狱里索命的无常还要可怖上十分。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怒,平静诡谲不似活人。
  也许怀安死掉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个蠢笨的小皇帝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一旦他放任宋贺回到这京都,他便什么都瞒不住了。
  与其让一切丑恶被铺层开在怀安面前,不如此刻,便让他死了。
  那么他在怀安的心里永远都只是一个怯懦畏缩的小太监。
  但,南澈的额头青筋凸起,他闭眸又睁开,脸颊上红色的‘奴’字鲜艳黏稠仿若能滴血。
  凭什么呢?
  南澈吐出半口气息,名为嫉妒的火焰在他心里灼烧,怀安说爱他,丑恶的、难堪的、卑劣无耻的、这些,怀安都应该照单全收才是。
  他突然开始憎恨,憎恨那个看似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人畜无害的他自己。
  如果人的灵魂可以被切割,他想用刀杀了那一半虚伪的自己,在怀安面前,让怀安看着那部分的自我彻底消散,让怀安不得不只能接受这样一个肮脏卑劣的他。
  “南澈...”
  一声呓语,南澈那些能将他自己逼死的疯狂念头变得空白,他眼珠缓慢移动,怀安正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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