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在大宁国，以红色与黑色为尊。
  这两样颜色只有身份显贵之人可着，而寻常人家，唯有婚嫁那日能沾上喜红。
  南澈的面容极盛，剃发为僧后，骨像里的凌厉感愈发强烈，这样的盛装打扮，亦邪亦正，如若罪恶邪魅的果实封存在冰棺内。
  见他衣冠楚楚，又知他内里已彻底腐烂。
  南白的目光上下扫视怀安，“过来。”
  怀安跳到南澈对面的圆桌上，在靠见的刹那，南白的目光突然变得嫌恶，“你沾了哪只耗子的味道，令人恶心。”
  两名小沙弥摸不着头脑，这猫干净雪白，带着松雪的味道，哪里恶心？
  不过最让小沙弥稀奇的是，南白佛子居然养猫了吗？
  怀安埋首嗅了嗅自己的味道，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南白却似嫌恶得无法忍受，“打盆水来，将这猫洗干净。”
  小沙弥犹豫，“可是讲经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小沙弥越说越没有底气，南白佛子可是从来都没有按时去讲过经的，他闭上嘴巴，生无可恋的打来热水，上手要帮这白猫洗澡。
  南白已经将这猫丢进了木盆里。
  小沙弥收回手，尽管这猫才养了半日，他已经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南白佛子不喜欢别人碰这只猫，就似若无必要，南白佛子并不允他们踏入禅房内。
  据说南白佛子每三日便要去镇压一次魔物，有沙弥无意间路过那里，感受到了浓郁的魔气，听见了魔物可怖的嘶吼声。
  传开后，迦南寺的每一位都很敬佩南白佛子居然能一人去镇压这样的大魔，一个厉害的人有些怪癖便是个性。
  猫洗澡怕水，但怀安本质还是人，他没有闹腾，只是被三双眼睛注视着，南澈的手指毫无怜惜的洗过他的全身，让他生出些许不合时宜的羞耻感。
  湿淋淋的肉垫盖住自己的眼睛。
  另一个小沙弥拍手讲道：“佛子，您的猫还会害羞，它好可爱。”
  南白的心情愈发差劲，小沙弥察觉到，静如两只小鹌鹑待在原地。
  很快洗完，金色的光芒从南白的之间倾泻，一股暖意将怀安包裹，他柔顺的长毛干软蓬松。
  南白的脸还是面无表情，但怀安隐隐感觉，南白的心情好似好了一些。
  他抱着猫，神色冷淡走出禅房，两名小沙弥紧紧跟上。
  讲经的地点在明静殿，除却在迦南的沙弥，还有许多尘世中的人会不远万里前来听经，以此求得心灵上的解脱。
  他们俨然已经等了多时，明镜殿檀香缭绕，无论是香客还是僧人，无一人神色有异。
  南白来晚，住持并未责怪，南白穿过人群走上金色莲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南白身上，怀安身为一只趴在南白肩头的猫，隐隐感到不适。
  这些目光无一例外充斥着狂热的盲目崇拜，仿若南澈便是他们的降世神，无所不能。
  怀安的爪子收紧了一些，南白的唇边含着悲悯的笑意，他此刻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渡世者，温柔倾听世人苦难，慈悲度化。
  怀安却愈发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在一男子痛苦自己如何都寻不到这世间美好，看到的都是满眼污浊，而南澈轻言细语的提出让那男子戳瞎自己的双目时，攀升至顶峰。
  南白声音低柔蛊惑，他像是对男子的痛苦感同身受般，湿润的泪痕从他冷白的脸颊滑落，慈笑悲悯，“失去双目，这浮尘脏污便再不能入你的眼，你拥有的将会是你想象出的美好世界，你不会再日夜痛苦。”
  那男子神色恍惚，而后像是参悟般狂喜，猛磕头后跑出大殿。
  大殿静默。
  无人对南澈的行径加以阻止，殿中的僧人闭眸盘动手中佛珠，世俗香客满目痴狂泪眼斑驳。
  矛盾扭曲的组合在一起。
  这样怪诞的场景对怀安造成不小的心灵冲击，而这里的众人却似早已习惯。
  一场万分难熬的讲经结束，众人散去，南白还坐在莲台之上，住持留了下来，他看着南白叹了一口气。
  似是不想再说。
  这明静殿真的只剩下了南白和一只猫。
  他纹丝不动，漆黑的目注视空荡荡的大殿，眼泪在他的面容干涸，也许不是真心落泪，他的脸上半分难过的神情也无，他只是这般注视着莲台下，道：“若哪日讲经，我从这里摔下去，是不是会很有意思？”
  怀安一惊，这莲台少说也有三丈高，南澈从这里摔下去，怕是得血溅当场。
  他咬住南澈的袖子往回扯。
  南白的脸上蒙上虚假的笑，“哈，你不想让我死吗？”
  怀安喵一声。
  他咬着南澈的袖子不松，似乎对于南澈会从这里掉下去这件事情极为恐惧。
  南白弹白猫的脑袋，不悦评价，“滥情。”
  随便什么人养一养，喂几条小鱼干，洗几次澡，就能骗得这猫跟着他走。
  连他这样的恶人，猫都要救。
  实在滥情。
  怀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南澈在这个世界太难伺候。
  当下，他掌握的信息又太少。
  但怀安很确定一点，这佛经不能让南澈再这样继续讲下去，南澈会越疯越厉害。
  实际上，问题并没有出现在佛经上，而是南澈的脑子。
  不是讲经的问题，是南澈受魔气影响，在这个世界里的思维也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