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然而那脚步声却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随后是沉闷物体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就近在耳边。
  姜酝愣了愣, 抬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热水袋,还有一盒布洛芬。
  她这时候才猛然回神, 却听见后门甩上,她转眸看去, 教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热水袋是新的,但是旧样式的橡胶热水袋, 里面应该是刚灌满了热水,甚至有些烫手。
  布洛芬也是新的,药盒上干干净净,没有谁的名字。
  窗户缝隙偷溜进来的风吹起薄薄窗纱一角,姜酝拿起热水袋,把它放进围巾里,捂在了小腹上。
  她的目光落在后门,视线却变得模糊。
  ……
  手机在枕下震动,打断了姜酝尚未确定答案的梦。
  她揉着眼睛,腾出右手去找手机。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是淮州的。
  姜酝还没完全醒,盯着手机屏幕怔愣了半晌,电话挂了一次,又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叮咚——”
  门铃响起,姜酝突然攥住了被子,她想到白天在医院外碰到季驰国,心里涌上一阵不安。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姜兰今天晚上在医院陪夜不回来,还有谁会来?
  来电被再一次挂掉,姜酝皱起了眉。
  她小心翼翼地踩了拖鞋,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灯还亮着,她本来打算一会儿起来煮个泡面吃,发糕在电视机旁拨弄电线,看见姜酝出来,飞快跳下矮柜,凑到了她的脚边。
  “发糕……”
  姜酝才开口,手机居然又震动,她的心突突一跳,听到了房外的敲门声。
  “姜酝,是我。”
  “……”
  姜酝听到门外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走廊外的感应灯随着门开骤然亮起,灯光蔓在方时头顶,衬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季驰国是不是去找你了?”
  他的眉眼间全是担忧,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姜酝推开门的动作微顿,他便往前,捏住了姜酝的肩。
  季驰国?
  姜酝还没反应过来,机械似的被方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注意到他的气喘得急,应该是跑过来的。
  “你……”
  她想问“你来干什么”,想说“要是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然而脚下微晃,便感受到腰间传来一股力量,把她往前拉。
  姜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反而是屋里的发糕尖着嗓子叫了声喵。
  “对不起。”
  抱歉来得突然,姜酝没接住,身体僵着,被方时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手圈在她腰上,半捏着她松垮垂下的睡衣衣摆,他身上的味道带着春天夜晚的温柔,贴在她耳边的却是又一次抱歉。
  甚至有些难忍的,尽管难以察觉的哽咽腔调。
  “姜酝。”
  姜酝想推开他,抬手时指尖颤着,心中的恐惧散去了,不安却一点点被放大。
  她张了张嘴,头顶的感应灯倏然灭了。
  “对不起,全都怪我。”
  “我害你差一点就受伤,姜酝,都是我的错。”
  “我不纠缠你了。”
  ——
  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雷声阵阵,传到地下室就变得沉闷。
  两张红桃k被摔在破旧的矮木桌上,随后有人跟了两张2,一阵嘘唏声涌起来。
  “老正经,你还有钱输啊?”
  狭小的空间里挤着四五个男人,难闻的烟味酒味混在一起,旧牌局结束,被叫老正经的终于回头。
  “你身上这套西装多久没有洗了?”桌边有人笑起来,“不要穿啦,跟我们一样穿汗衫嘛!”
  “你懂个屁!”季驰国瞪着眼骂了句,随后猛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杂牌烟。
  他住在这里已经八天了,等第十天他就回去,要债的肯定已经走了。
  等到方时这小子放了暑假,这次他一定要……
  “砰!”一声巨响。
  “我草,谁啊!”
  抓着牌的众人齐齐回头,离房门最近的胡茬男人起身去开门,他有些犹豫,方才那声,实在太像是铁棍砸到了木门上。
  然而他没有猜错,开门的瞬间,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闪过,随后房间里的桌子倒了,扑克牌散了一地。
  玻璃杯掉在地上摔碎了,七七八八的脚步声杂乱而起,坐在床上的季驰国被拽了起来。
  “他妈的谁啊!是不是疯了?!”
  季驰国只觉得眼前一晃,脖子处的衣领被人猛然抓紧了,他差点没喘过气。
  他咳嗽一声,那攥住他的人嫌弃似的把手放开了。
  一根小臂长短的铁棍敲了敲他弯起的膝盖,季驰国愣了愣,终于抬头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死……”
  “我跟你说过,不要去打扰她。”
  方时自上而下望着他,眼神是冷的,如同冬日里凝了寒霜的碎玻璃。
  他看季驰国就像看垃圾,看过街老鼠。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季驰国这个时候也要面子,哪怕已经被方时扔过一轮,他还是伸手整理好了领结。
  周围有人看着,他要面子,哪有儿子打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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