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撞进眼帘的,是奚吝俭深邃幽暗的目光,想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直到自己完全陷没进去。
  鼻尖的距离陡然拉近,沉重的呼吸压在苻缭面上。
  环抱着他腰身的手逐渐使出力气,教怀里的人不得动弹。
  薄唇贴着他消瘦的下颚角,张张合合。
  奚吝俭的声音如同厉鬼缠身,耳边落下几句低语后,便要将人吞噬殆尽。
  “世子,你觉得,季怜渎可会喜欢这样孤这样做?”
  第24章
  熟悉的面容陡然放大了,身体瞬间的失衡与突如其来的究诘教苻缭感到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而后便是脑袋不经思考便发出来的,迫切想要求生的急促呼吸。
  苻缭如坠冰窖,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没想到奚吝俭脱口而出的话语竟是向他讨教的。
  箍着他的那股煞气忽然散了。
  惊惧也随之消失,绞着腰腹处的手臂与紧实胸膛的暖意似要将冰凉的手脚也渡热了。
  苻缭微一侧目,便能见到奚吝俭高挺的鼻梁与压低的眉心,隐隐带着不悦。
  他自是严肃的,苻缭却觉得他却没到传言中那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倒有些,要求得不到满足的埋怨?
  苻缭不自觉笑了一下。
  果然,奚吝俭这样的人,其实是没有体会过这样友善温暖的情感。
  连这般亲昵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代表的什么意思。
  微凉的鼻尖在自己颊上动了动,惹得那处有些发痒,更敏感地察觉到了他们肌肤之间的不同,以及这不同在摩擦间带来的微热与柔软。
  苻缭不禁闭起被蹭到的那只眼睛,下垂的眼尾被奚吝俭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他嘴角温和的笑。
  “他自是不喜欢的。”
  苻缭脑袋微微侧着,垂下的长发在奚吝俭肩窝处软软折了折,倒回来礼尚往来地骚扰着奚吝俭的下颚角。
  痒。
  让奚吝俭的手臂又收紧几分。
  苻缭自是察觉到了这力量,不免失笑。
  “季怜渎本就不喜欢虚与委蛇,先前要讨好那些重臣已是无奈之举。”他道,“殿下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会被当作暗示,季怜渎自然会把殿下当作与那些人一样的人。”
  他说着,一手轻轻覆上双臂,也没有强硬要推开的意思。
  奚吝俭眯起眼:“他们能与孤相提并论么?”
  苻缭笑了一下,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有些埋怨的小孩子。
  “自然不是。”他道,“所以更要让季怜渎识清楚。”
  “而且,这样的力道有些大,他会认为殿下太过强硬的。”苻缭继续道,“季怜渎下次回到府中,对殿下定是不满,殿下若是不希望他太过抵触,也得注意着点神情。”
  一般而言,季怜渎这时候一定会与他大吵一架,而奚吝俭会嗤笑一声。
  意思应当是:看,只有我可以庇护你,所以你哪儿都别想去了。
  季怜渎自然会理解为他在嘲笑自己蠢,他觉得自己没有用处,反叛的心思自然也上来了。
  奚吝俭斜了眼搭在他臂上的双手。
  凉凉的,像酷暑里用来降温的冰,只碰了一下便已觉得舒适,若是摸习惯了,怕是要日思夜想。
  想要存久一些,便不能总是捂着。
  毕竟脆弱得很,不知何时便会全消失不见了。
  奚吝俭长睫微颤。
  “殿下也不要对其他人这样做,会让季怜渎误会的。”
  苻缭说得郑重,似是怕奚吝俭忘记这事:“这种事只能对自己的心上人做。”
  奚吝俭吐了口气。
  一扯到季怜渎,他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被他误会成这样,也不好再找补。
  苻缭感觉到奚吝俭的双臂渐渐松了力。
  “我可以下来了么?”他问,“殿下的腿还有伤,若是再严重了如何是好?”
  苻缭又想起那日没送过去的藤梨。
  奚吝俭亦不擅长接受人的善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他们是否别有用心。
  就这样不见了,怪可惜的。
  他微微垂眸,目光索然,恰好落在奚吝俭眼底。
  “倒不如坏了好。”奚吝俭道。
  苻缭一愣,旋即想起他以此推迟出征的借口,便是这腿上的伤。
  只要没痊愈,他就有理由推脱。
  “既然殿下不想去,为何不让朝廷直接派一个使臣去?”苻缭问道。
  既然官家要求收复上木国,那和平收复自然也可以。
  何况北楚分裂的原因是因旧党太过欺压新党,而今新党地位翻天覆地,只要谈好条件,不是没有招安的可能。
  奚吝俭闻言冷笑一声。
  “派过,被山林野虎吃了,被路匪截杀,溺水,你若想去,选一个。”
  苻缭沉默半晌。
  “虽然知道殿下自有分寸……”他眉头微皱起,转眼间又舒开了,“但殿下还是要爱护自己的身子。”
  不像自己,走两步路便觉得呼吸开始困难,那日在马上更是颠得感觉心肺都要呕出来。
  不过起码的感觉确实不错,就是太过紧张,后来又下了雨,没能好好体会。
  苻缭不自觉触碰自己的胸口,揪紧了左边的丝帛,试图回忆起那日的感受。
  最后落在回忆里的,是奚吝俭紧紧贴着自己,二人在冰凉的雨水中紧密贴合出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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