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苻缭忽然不敢再前进半步,勉强笑着却是步步后退:“不敢再打扰殿下。”
  他说罢,便立即回身,如同被击溃的残兵败卒。
  苻缭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府上,脚底走得酸痛,仍是没停下来休息过。回到府上时,正赶上之敞收拾完卧房。
  他感觉累极了,连之敞的招呼都没应,一闭眼就倒在床褥上。
  脖子上的药油尚未干,浸濡了枕头,湿得很冷清。
  感受不到一点儿奚吝俭的温度。
  他本来就不该感受到。
  “主子怎么不高兴了?”之敞连忙端来茶水,“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相对于关心,更显急切。
  苻缭扭过头,目光好一会儿才聚焦在他身上:“我怎么感觉你更想知道后者?”
  之敞一僵,打着哈哈道:“主子你在说什么呀……”
  苻缭反倒被他心虚的表情逗乐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比试那日,你来接我时,不是说看见龙王爷了?”
  之敞一听便来劲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的龙王爷。哎哟,看一眼都害怕,但他可是真真切切帮人的神仙呀!”
  说罢他又兴奋道:“公子可是又遇到龙王爷了,他可有说什么?”
  苻缭眼睛又闭上了,把之敞急得抓耳挠腮,才又缓缓睁开。
  “他不是龙王爷,他是璟王。”苻缭奇怪道,“你没见过璟王么?”
  之敞一愣:“大、大官人?不可能吧?这、这……那公子怎么和他同乘一匹马呢?”
  苻缭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你先回答我,你没见过璟王?”他道。
  吕嗔的事就是从之敞嘴里听来的,这样一个爱八卦的人,又当过兵,竟然不知奚吝俭的模样?
  之敞挠了挠头:“公子要这么问的话,那确实是。大官人该是日日都在宫里呀,小的怎么能见到呢?而且,听说大官人虎背熊腰,目光凶煞,也不像龙王爷呀。”
  苻缭失笑:“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之敞心虚地挪开眼:“就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嘛,大家没事就聊聊天……大家都闲得没事,便这样传开了。”
  “与谁聊?”苻缭追问。
  “之前的战友啊。”之敞应得很快,“这条街上很多的,公子上街应该经常能见到。”
  之敞的形容有些怪异,苻缭皱眉思索一阵,意识到了。
  “你是说……那些乞丐?”
  饶是京州这片繁华的地方,也总有些衣衫褴褛的无家之人倒在路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苻缭见到过,也给过他们铜板,奇怪的是那些乞丐似乎心高气傲,道谢不说也就罢了,甚至没看苻缭一眼,好像完全不在乎有没有人给他们钱。
  “哎公子,他们不是乞丐,不过就是有些残疾罢了。”之敞纠正道,“小的不也受伤了嘛,但不是乞丐!”
  “但我看他们面前都放了个碗,而且给了铜板他们也收着。”苻缭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奇怪。”
  他们衣衫褴褛,不顾形象地倒在街上,很难想象他们之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
  其实看着之敞,也不像是有专门训练过的模样。
  当时情况危急,想来是得不到什么充分的训练。
  之敞“嗐”了一声:“反正都缺胳膊少腿了,路上一躺,要是能得点铜板也不错嘛。”
  苻缭应了一声,心底有点发堵。
  为何会为了那点儿铜钱,连尊严都不要了?
  “朝廷没有发抚恤金么?”他问道,“何故如此?”
  “有是有。”之敞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不过朝廷上发下来的,到咱们手上也没多少……而且当时乱糟糟的,名字长相都有难对上号的,所以……”
  他耸了耸肩:“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苻缭眉头皱紧了。
  之敞已经习惯,毫不在意道:“不过我们都是战友嘛,又不嫌弃对方,就常常聊天。”
  苻缭眨了眨眼,问道:“那日官家来府上的事,你有与人说过么?”
  之敞一听这话,轻松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
  他不自觉弯下腰,嘿嘿笑了两声:“公子明察秋毫啊。这不是,最近没什么好聊的了,官家出宫那可是件大事!小的……小的就给说了嘛。”
  生怕公子怪罪,他又替自己开脱道:“而且这事府里都知道了!就算小的不说,那也迟早会传开的,到时候指不定传得更离谱呢。”
  苻缭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如何说的?”
  “小的就……”之敞胡乱搓着手,像做贼一样,“就是官家不是来寻公子嘛,小的就这么说了……”
  “说官家半夜三更来寻我,是为了与我私会?”苻缭道。
  之敞顿时惊了一下:“公、公子,这可不是小的传出去的,小的就是描述了一下那夜什么情况,真的!那些都是他们以讹传讹!”
  苻缭比划了一下奚宏深的身高:“你若如实描述,连我胸膛都不到官家还能被传成与我私会?”
  之敞一愣:“不对啊,不对,官家哪有这么矮的!小的看到的官家,比公子高了大半个头呢!”
  苻缭一顿。
  这不是奚吝俭么?
  “你看见的,是璟王。”苻缭想了想,补充道,“他来寻我是为了议论训练羽林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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