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一小段路的树叶比旁边树林的叶子的绿色更嫩些,算是树木中的年轻人。
很明显,这一小片的树木并不是原来就在这儿的。
苻缭摸了摸树干,看着它们绿油油的叶子,知道它们被保护得很好。
土丘的位置正好挨着树林,官家的要求又是要自树林而起到另一边的荒地尽数都修成园林,所以他们悄悄地把树林的边界改了一下。
奚吝俭的人看似是修建园林,实际是将他处的树木移植过来,种在土丘的边界,从外拦住人们视线。
枝繁叶茂的树木交错,即使仔细去看,只要不深入走近,不会有人怀疑这树林的面积被改动过。
这工程本就是他与奚吝俭负责,只要瞒过监工,夜深人静时偷偷将移过来的树木栽种好,便不会有人怀疑。
就是辛苦瞒天过海的劳工们,既要好好保护移过来的树木,又不能被人发觉。
至于林光涿与奚吝俭争吵,除了奚吝俭想逼徐径谊舍弃这枚棋子,还有一层原因,大抵就是避免让林光涿发现还在栽种的这片树丛的事。
苻缭跟着奚吝俭穿过面前这几棵树,那片小土丘便出现在眼前。
土丘四周都被树木围上,中心被保存得完好。
苻缭想起什么,朝另一边看去。
即使前面有树林遮挡视线,还是能依稀看见远处那道缺口没有被修缮。
而今再被树丛一挡,这缺口就要被彻底挡在人们的记忆外了。
苻缭有些怅然。
“那里不修么?”
就算是为了皇城的安全,也该修上了。
“得等到千秋节后。”奚吝俭同样看向那处,“新修园林已是劳民伤财,得回回血再说。”
苻缭知道他说的是林光涿。
听他的语气,林光涿贪得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坐。”
奚吝俭指了指他身侧,自己率先坐了下去。
苻缭心有疑惑,却还是照着坐了。
他们坐下的这地方,是土丘上最高的位置,可以看见夕阳洒下的金光,而那处煞风景的缺口则被完美地遮盖住。
苻缭尝试着触碰身下的土地。
不平整的触感让他一时难以适应,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又不想被奚吝俭发觉,只能小心地挪动。
奚吝俭侧目,看他和小兽一样在身边动来动去,像是在挑挑拣拣一个合适的窝一样。
最后还是在自己身边安了身。
奚吝俭笑了一声。
苻缭面上染了些微红。
他也不想这样。
但怎么调整,都是紧挨着奚吝俭的地方坐起来是最舒适的。
好像奚吝俭平常就是坐在这儿的一样。
他想着,身子不自觉朝奚吝俭靠过去。
碰到肩膀时,他猛然回神,抖了一下,才把自己从奚吝俭身边拉开。
一时间只剩两人的沉默。
须臾,旁边的园林便热闹起来。
苻缭顿了顿,有些担心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不会被发现的。”奚吝俭打消他的疑虑。
苻缭应了声,可还是朝那边看去。
园林内的喧闹声大得飞快,像是大殿内的人直接挪了个窝,改到这园林里来。
即使有树林遮挡,苻缭还是清楚地听见了里面人的赞叹与敬酒声。
很吵闹。
苻缭伏在膝上,缓缓地将下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他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奚吝俭。
之前每年的清明,他都在这里么?
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样想着,他却问道:“殿下身为亲王,缺了宴席不要紧么?”
“皇城内的人早习惯孤的缺席。”奚吝俭淡淡道。
他不以为意的模样让苻缭心尖颤了一下。
奚吝俭发觉了,身子遽然紧绷,咬住后槽牙。
“孤也早习惯了。”他补充道,“何况这是奚宏深的生辰,孤过不过有何关系?”
苻缭小小地吐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才试探道:“那殿下的生辰呢?”
奚吝俭顿了顿,微微起唇,又合上了。
“没什么好过的。”他道,“不过是生在这世上罢了,那一日又不是只有孤出生。”
苻缭知道这道理,可看着奚吝俭的目光仍旧没变。
他真的不在意么?
苻缭不免想到。
见苻缭一直望着自己,奚吝俭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
“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似有些不耐烦,语气却是缓和的。
苻缭微微探出身子,身前的几缕黑发飘到奚吝俭的手上。
“那殿下的生辰是在何时?”他又问道。
奚吝俭许久没动,突然用力揉了一把苻缭的发顶。
苻缭猝不及防,但大手给他的不是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全感。
奚吝俭稍微用了点力,苻缭顺势缩了缩脖子,肩膀微微耸起,眯了眯眼。
怪享受的。
奚吝俭起了捉弄的心思,将他的头发彻底弄乱。
即使有发冠固定住些许,但也已经松散起来,不仅不显得凌乱,还让苻缭整个人看上去松弛许多。
虽然平日里他也是一副不急不恼的模样,但此时的状态,与先前见到的都不一样。
让奚吝俭想起他清晨蜷在被窝里熟睡的模样,还有放沐浴完浑身冒着热气时懒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