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但库洛洛和他的幻影旅团不一样,他们属于“特殊人群”,成长在正常社会之外,有着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与意识形态,法律和道德对于他们没有任何约束力可言,反而会成为他们践踏的对象,他们就是“为所欲为”本身。
  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能屠族灭种、为了替同伴报仇能将整个城市陷入血海地狱的人。他的笑容看起来纯真又残忍,在秋日的阳光下教人不寒而栗,像是一道分开两个迥然世界的无底深渊。[注]
  对于库洛洛,我不敢说了解他,没有谁敢说自己真的了解另一个人。
  但我一直都认为他像一个稚子。
  这并不是说他像孩子一样纯洁天真又可爱,而是指儿童天性中任性自我又残忍的那部分。
  一般来说,人格健全、思维正常的人,在对某事、某物或某个人产生欲求时,会先考虑这种欲求是否正确、应不应该、可不可以,达成之后会有什么得失,而后才会思考途径与方式。
  孩子的表现则简单粗暴得多,大部分孩子的“想要”就是“一定要”,并且会迅速采取一切他们认为能够实现目的的行动,比如大哭大闹满地打滚,或者卖萌卖乖曲线救国,甚至有些聪明的孩子还懂得以理服人,但“要”这个根本动机不会产生变化。
  库洛洛纵然胸有沟壑、腹有城府,其行为模式却依然像孩子一样直接:想要火红眼,就去杀;想要拍卖会的宝物,就去抢;想要为窝金报仇,就让整个□□给他陪葬。
  目标鲜明,思维缜密,行动果断。
  而他与孩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孩子的欲望往往强烈但并非不可动摇,大人能以各种手段打消他们的念头,或者干脆强行制止,因为孩童没有力量,想法也很容易被他人左右,即便他们顺利采取行动,其结果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某些破坏力巨大的熊孩子除外。
  但库洛洛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强者,鲜少有人能够以力量强迫他,即便有,库洛洛也不会轻易屈服,毕竟“自尊自傲”总是与“强大”相伴而生。
  就像一个超龄熊孩子,库洛洛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堪称行动派的典型代表,所作所为又只考虑自己与同伴的利害,对他人而言绝对是无妄之灾。
  经历造就性格从而决定人生,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从未想过成为净化世界、教化世人的无私圣者,也没有那个能力,面对库洛洛这样的存在,除了妥协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我只能沉默到底。
  “刘恋,车到了。”
  库洛洛显然没兴趣追究我的人格特质,公交驶来时他叫我回神,刚才的话题已经不留半点痕迹。我最后扫了一眼他的绷带和耳坠,识相地不再旧话重提。
  公交车到站开门,乘客们鱼贯而入,我缀在最后,正要拿出公交卡,又停住脚。
  库洛洛也停下来,询问地看着我。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到底上不上?!”司机伸长脖子在车里大喊,我连忙对他摇摇手,车子于是绝尘而去。
  我大着胆子拉了一下库洛洛的衣袖,请他跟我一起退回车站里。
  “上午我就先不去上班了,陪你到处转一转,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他绝不会乖乖待在公司等我下班,同事们看到了影响也不好,太过嚣张的“关系户”总是容易惹人非议。但任由库洛洛乱跑又和放着个长脚的炸弹一样危险,说不准晚上就背着几条人命回来,就算我认为应该以自保为优先,也不能眼睁睁地放任这么个凶器为害人间。
  对于我的提议库洛洛不置可否,我就当他默认了。一时却也想不起应该去哪里,x市不是大城市,虽然宜居但不算发达,也没有值得称道的景点名胜,外地的同学朋友让我带头出去玩,我都不知道该把人往哪里带,日常消遣的那些东西也不像是库洛洛的喜好。
  咱这儿庙太小了,真有点容不下这尊大佛。
  思考了一会儿,我认为还是应该先解决他的基本生活所需,正好这里有车可以直达超市。
  抬起头正要和库洛洛说一说我的打算,却看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附近的一堵墙。这堵墙上五彩斑斓地贴满了小广告,□□印和“妇科男科、不孕不育,请找xx医院,专业认证,权威机构”的宣传单势均力敌,各占半壁江山。
  想也知道吸引库洛洛的不可能是治疗不孕不育。
  我也陷入深思:“□□印啊……不知道他们接不接身份证业务。”
  这领域我还真没接触过。
  库洛洛和我想到了一起,他让我把手机给他,一边输入墙上的号码一边问我:“这里的居民身份需要登记在国民登录系统中吗?”
  “当然不要,那种牛逼的东西目前在我国还只是个幻想。”
  虽然我们也有“全国人口信息库”,但要达到全民出生即登记、凭dna就能揭人老底的境界还任重道远。
  库洛洛按下通话键。
  手机有点漏音,对面传来的声音带有浓重的口音,一听就是违法乱纪末游成员,但这也不影响库洛洛发挥,言谈间他显得相当精于此道,考虑到流星街被整个猎人世界排除的特殊性,我想他横行天下时也没少用假证。
  过了不到三分钟,库洛洛挂掉电话,我正要问他情况如何,他又拨通了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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