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贺燃嘴唇张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写什么呢?”
  “小组课题。”
  空气中的暧昧瞬间消失无踪,简直像被当场扇了两个巴掌,又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贺燃彻底冷静下来。
  白深秀:“如珩哥对睡眠环境很敏感,开灯他没办法睡觉,所以换了房间。”
  贺燃此时已然心如止水,凑到白深秀身边看他写题,感慨道:“我快想不起来我读书时什么样了。”
  “你那时候在干什么?”白深秀来了兴趣,停笔看向他。
  贺燃托着下巴仔细回忆,“学校和公司来回跑,我成绩一般,为了维持课业和训练,过得很辛苦呢。”
  注意到白深秀惊讶的目光,贺燃笑了,“怎么,觉得很惊奇?”
  “你长了一张学生会长的脸蛋。”
  贺燃不爽地乜了他一眼,“讽刺我呢。”
  “哪能啊。”白深秀露出一点讨好的笑。
  贺燃并未真的同他置气,语气松快,“没办法呀,追求梦想的同时也得好好读书才行。”
  白深秀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半大少年,匆忙奔波在公司与学校之间。
  他遇到贺燃时,贺燃已经是个初具稳重模样的成年人。
  等他长到贺燃的年纪,贺燃又会变得更加成熟。
  他们中间,永远隔着一段时光。
  想到这里,白深秀不免有些遗憾。
  贺燃敲敲他的额头,笑问:“发什么呆,赶紧写吧。”
  “想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你说出道当偶像吗?”贺燃没懂他奇奇怪怪的脑回路,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有次回家路上被星探搭讪,本来以为是骗子,结果丫追着我跑了三条街。我累得半死,只好停下来问他到底想干啥,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当练习生。”
  “练习生诶,听上去好酷!我赶紧跑回家告诉我妈,结果被痛揍一顿屁股。”
  白深秀眨眨眼,他见过贺燃的妈妈一回,精英女律师,在教育儿子方面毫不手软。
  贺燃:“我那天因为面试很晚没回家,她打电话去问老师,班主任说我早走了,给她急的差点报警。我妈一直不赞成我来当偶像,觉得太苦,但没办法呀,谁让我喜欢。”
  当时arts集团收购耀光时,沈星星曾说过偶像的生命周期太短,建议他们转型。
  他说得没错,偶像竞争压力很大,必须在有限的职业生涯中,把热情,体力,最美好的年华,通通奉献给舞台。一旦失败,面临的便是虚长的年岁,找不到工作的窘境。
  白深秀定定地瞧着他,台灯的光芒从他身后照来,给贺燃镀上一层暖黄色的轮廓,脸颊上有一层细小的绒毛。
  他的脸上有怅然有悲伤也有历尽苦楚后的平静,双眼却亮如星辰,眼底塞满了对舞台的渴望。
  “就算风险很大,你依然选择以偶像的身份出道。”白深秀道,“中途没想过要放弃吗?”
  “当然有。”
  被全网骂的时候,站在舞台上被砸水瓶的时候,被所有人齐声高喊让他退团的时候。
  那些痛苦的回忆像是顽固的沉疴,至今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
  我做错了什么呢?我有这么差劲吗?每当夜深人静,他被失眠折磨,心底会浮现出这些疑问。
  再自信的人,也经不起长时间否定。公众的怒吼是世界上血腥味最浓烈的声音,对一个人的杀伤力太大,大到他无法自行痊愈,于是自然而然地萌生出放弃的念头。
  就算现在换了新公司,拥有了新的团队,还有一大批人支持并喜爱他,贺燃依然不上微博或者短视频平台,他甚至没有冲浪用的小号,大号全部交给杨傲天管理,活得像与世隔绝的山顶洞人。
  “我有过一段比较艰难的时期,但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发生了什么。”贺燃尝试组织语言,“当时特别想放弃。”
  后悔没听爸妈的话,想缩回壳里,想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有一回我大半夜睡不着,出门走走,在江边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江边喝着酒哇哇大哭的姑娘,贺燃看不过去给她递了张纸。
  姑娘的故事很简单,刚毕业来首都工作,租不起市区的房子,每天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上班,工作上不顺心,房东涨租,生活一地鸡毛时偏偏家里长辈又生病了,只能蹲在江边哭。
  她哭了半小时,贺燃递了半小时的纸。
  直到哭完大半包抽纸,她一擦眼泪站起来,道:“其实我是你粉丝,刚才没说是怕你跑了,给我签个名吧。”
  没料到剧情如此发展的贺燃一脸震惊,在她的帆布包上签了个名。
  姑娘又说:“我知道你最近挺难的,但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你站在舞台上。”
  贺燃:“为什么喜欢我?”
  姑娘抽抽鼻子,道:“你挨老多骂,还坚持上台跳舞唱歌,我觉得我遇上的事儿也不算啥吧。”
  比惨是吧。
  真是亲粉丝。
  贺燃闻言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不止我一个人,我们还有群呢。”姑娘打开手机给他展示了一下,“虽然人不多,你在网上可能见不到我们,但我希望你知道,有人在支持你。”
  她说完这番话就回去了,打工人第二天得赶早上班。
  短暂的相遇却给贺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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