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落崖三载后> 落崖三载后 第28节

落崖三载后 第28节

  云望归抬头看了眼御座上的皇帝,又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低着头藏起脸上的笑意。
  如果他没料错,陛下原本的打算就是增加一两饷银,而不是五两。
  国库里有多少能够支出的银子,陛下心如明镜,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户部掏那么多银钱出来?
  此计甚妙,既提高了太子殿下在武将心中的地位,又达到了目的。
  有时候往前走十步,又退回去八步,就很容易让人忘记,即使后退八步,也已经前行了两步。
  “云卿家,你可有意见?”
  “陛下英明,太子殿下仁爱,臣等叹服。”云望归躬身作揖:“陛下与太子殿下心系边疆将士,是将士之福,将士尽心守卫边关,亦是天下万民之福。”
  众臣反应过来,跟着云望归一起夸赞起来。多夸两句,免得陛下当场反悔,开口就要三两五两。
  下了朝,皇帝把岁庭衡带回御书房,哈哈大笑道:“我儿此计甚妙,他们果然同意了!”
  “前有张御史言行不一,后有你的奏折打动人心。”皇帝把岁庭衡肩膀拍了拍:“吾儿甚慧!”
  “是父皇信任儿臣。”岁庭衡心里明白,此计算不得巧妙,全靠父皇能豁得出颜面,以及他从不忌惮自己。
  “我不信你信谁?”私下里,皇帝很少在妻儿面前称朕,他坐到御案前,看着满桌的奏折发愁:“你要是愿意当皇帝,等三年孝期满,我把皇位也给你。到时候我带着将士出征,你在京城处理朝政。”
  这些奏折看着就头大,偏偏文臣还爱咬文嚼字,短短两年时间,他头发已经稀疏了许多。
  “父皇。”岁庭衡叹息:“请父皇不要说这种话。”
  意识到这话不妥,皇帝干咳一声,翻开奏折问:“听说昨夜你回来得很晚?”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岁庭衡把重要的奏折放到左边,“请父皇放心,在册封大典前,儿臣不会再出宫。”
  “那就好,这几日在宫中好好休息。”皇帝瞥了眼岁庭衡眼下的青痕,取笑道:“不好好睡觉会变丑,小心你未来太子妃嫌弃你的容貌。”
  岁庭衡整理奏折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父皇说笑了。”
  “偶尔熬夜也没关系,我儿文武双全,貌若潘安,定不会被太子妃嫌弃。”皇帝没有发现岁庭衡的异样:“你若是喜欢哪个姑娘,只管告诉父皇,父皇给你赐婚。”
  岁庭衡翻开一本奏折,语气平静:“父皇,儿臣暂时无心情爱。”
  对她,他不敢有半点强求。
  “都十八岁的人了,还喝成这样,现在知道头疼了?”柳琼枝给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拂衣揉着太阳穴:“早上刘家的人上门拜访,你与刘子贺相熟?”
  “刘子贺?”拂衣抱着柳琼枝的腰撒娇:“我跟他没什么来往。”
  “我听刘家的意思,似乎想跟我们家结亲。”
  “刘家哪个姑娘?”拂衣来了点精神。
  “什么姑娘,是刘家想求娶你。”柳琼枝抚着拂衣的头发:“你若是对刘子贺无意,我就直接拒了刘家的暗示。”
  “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清楚,能有什么意。”拂衣闻着母亲身上的香味:“成亲有什么好,我要跟娘亲在一起一辈子。”
  “我看你是想我操心你一辈子。”柳琼枝似笑非笑轻哼一声,她神情温柔:“不想成亲就不成。”
  自从目睹女儿中箭坠崖后,她就明白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成不成亲没关系,有没有出息不重要,只要她好好活着,能抵世间一切。
  “王爷,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宫中没有出来,刺杀他的计划应该停下了。”茶楼包厢中,谋士靠窗坐着。册立大典在即,街道上开始悬挂起红绸,很多店铺也打着庆贺册立太子的旗号,吸引着外地的顾客。
  原本皇帝把册封大典定在半月内,后来又改在了太子生辰当天。朝中众臣都在猜皇帝推迟册封大典的用意,现在看到周边各国匆匆赶来的使臣,谋士终于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皇帝嫌册立大典还不够盛大,坚持要等周边使臣来给太子捧场。都说先帝宠爱宁王,但这份宠爱远远不及当今陛下对太子的重视。
  “皇帝对太子重视非常,对皇后情深似海。”谋士目光扫过街道上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使臣,“可是天下有几个男人不贪鲜爱美,人心总是易变的。”
  宁王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美人计?”
  “美人谁能不爱,皇上与太子都是男人。”谋士放下茶杯:“王爷何不试试?”
  “我明白了,你自去安排。”宁王抬了抬茶杯,谋士识趣地退下。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中计,对他们都极为有利。谋士想到计成后带来的利益,忍不住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
  “大胆,你是何人?!”失神间,他不小心撞到一名女子,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被人拧住了胳膊,挣扎间一个荷包从他袖子里掉出来。
  “好啊,我就说你怎么鬼鬼祟祟往人身上撞,原来是个小偷!”
  谋士往地上一看,这是个绣花荷包,因为荷包里银子装得太满,还有两粒碎银子摔在了荷包外面。
  “小姐,您的荷包!”夏雨捡起地上的荷包,递到拂衣面前:“幸好奴婢及时发现,才没让小人得逞。”
  谋士被秋霜押着不能动弹,他抬头看清接过荷包的人,忍不住惊道:“云拂衣?”
  “你果然认识我。”拂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头望了茶楼一眼,突然高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身上有银子,所以故意跟踪我?”
  热闹街头发生这样的事,附近百姓全都围拢过来。
  “这么多银子,幸好姑娘及时发现,不然就便宜这个小偷了。”
  “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小偷,还跟踪漂亮小姑娘。”
  “姑娘,我力气大,我帮你揍他。”
  “多谢大家的好意,多谢大家。”拂衣朝众人连连作揖道:“近几日有众多外国使臣抵达京城,我们不能闹起来让外面人看笑话。”
  “姑娘说得有道理。”一个壮汉收回准备踹谋士的脚:“那我们陪姑娘把此人送去官府?”
  “多谢各位侠士。”拂衣满脸感动:“若不是诸位侠士出手相助,我们三个弱女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谋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无法想象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
  小偷?
  看热闹的百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竟然称他们为侠士哎,那他们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小偷!
  第28章 美人计
  在一生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帮助下,“小偷”被一路扭送到京兆府,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京兆府尹看到人群中拂衣的身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此事又与贤侄女有关?
  “大人。”拂衣三步上前,给京兆尹行了一个晚辈礼,便开始痛斥小偷的可恨,以及对帮助她的百姓们的感激。
  挤在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连连点头,对对对,他们就是这么善良正义。
  “大人,草民是个读书人,不会行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谋士不知道云拂衣对自己了解多少,只想立刻脱身,然后找机会离开京城:“此事定有误会,请大人明察。”
  “那么大一包银子从你袖子里掉出来,能是误会?”
  “若不是小姑娘机敏,你早就拿着银子逃走了。”
  “对,我们大家伙都看见了,银子分明是你身上掉出来的。”
  如果只是个小小的荷包,可能没那么多人注意到,但那是整整一大包银子,多得荷包都装不下了,谁不多看两眼?
  “堂上办案,请诸位乡亲肃静。”京兆尹把堂外七嘴八舌的百姓安抚好,继续追问跪在地上的谋士:“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
  “草民并非京城人士。”谋士一副老实读书人的模样:“因屡次科举不中,便来京城谋条生路,现如今在恭平侯别庄当一名管事。”
  谋士隐晦地看了云拂衣一眼,希望自己的话能打消她的疑虑。
  恭平侯落魄了,名下的庄子不能像以前那样,由殿中省安排人来帮着打理,所以只能雇佣外面的人。
  “你是恭平侯别庄管事,与你见钱眼开偷荷包有什么关系?”夏雨追问道:“近一个多月来,你经常扮作菜农、小贩的模样,在东街出没,难道这也是别庄管事要做的事?”
  谋士眼神微变,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婢女发现了。
  京兆尹为官多年,听到夏雨的话以后,立刻意识到此事不简单,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堂下的中年男人。
  皮肤光滑,牙齿整洁,双手干净,看起来像是没受过风吹日晒之苦,并且饮食方面还很讲究。
  这样的人,不像是农庄的管事,更像是被人伺候的那个。
  “姑娘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谋士佯怒:“你们诬陷我偷盗便罢了,还要如此冤枉我?我见姑娘衣着讲究,你家姑娘更是不凡,定是身份尊贵之人,难道你们要仗势欺人,屈打成招?”
  “你急什么,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呢。”夏雨知道他想把自己塑造成弱者,往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以为她们以势压人。可惜这点手段,比他们在充州见到的那些差远了。
  老爷在充州任职为官时,她们见过各种奇葩耍赖手段,谋士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实在好对付得很。
  “街上这么多人,若我家小姐真是仗势欺人之辈,为何她从没欺负过别人?”夏雨反驳:“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偷了东西还倒打一耙。”
  “大人,民女愿意为这位姑娘作证。”一个提着花篮的女子鼓足勇气,从人群中挤出来:“这位姑娘是个好人,几个月前民女被人调戏,是这位姑娘救了民女,还送民女回家。”
  这是上元节那晚,拂衣痛殴王延河等人后救下的卖花女。
  “大人,民妇也能作证,前些日子有官老爷把我们从梨花林赶走,还吓哭了我家闺女,是这位姑娘帮我们主持的公道。”
  这事京兆尹有些印象,驱赶百姓的卢探花最后被陛下取消功名,赶回了岭北原籍。
  谋士见状,心里暗道不好,这云拂衣明明是有名的纨绔,怎么会有百姓站出来帮她说话,难道是她雇来的人?
  他习惯了阴谋诡计,更习惯了在背后替人出谋划策,从未想过会有人直接把他扭送到京兆府,理由还是可笑的偷窃。
  连续好几个人站出来为拂衣作证,京兆尹看拂衣的眼神温和极了,他一敲惊堂木,对谋士厉声道:“你是否犯下偷盗之罪,还不快快招来?”
  按大隆律例,偷窃者杖二十。承认了会挨板子,不承认谋士怕牵扯出更多的东西。
  他额头渗出汗意,只求宁王能早点发现此事,安排人来救他。
  想到这,谋士紧咬牙关,继续为自己辩解,希望能拖到宁王的人赶过来。
  拂衣笑眯眯地任由他拖延时间,半点都不着急。
  想要宁王来救他?
  “王爷,出事了。”
  宁王现在听到“出事”两个字,都觉得脑仁疼,他放下茶杯,神情平静:“又发生了什么?”
  “渊先生被抓走了?”
  “什么?!”宁王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渊先生怎么会被抓走?”
  “渊先生刚走出茶楼没多远,就被抓去了京兆府。”
  宁王深吸一口气,看着传话的人:“抓他的理由是什么?”
  “偷窃他人荷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