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稍微往前,能贴到鼻尖。
  他握着他冰凉的指尖,靠自己的体温把他缓慢地暖热了,像暖一具冰凉的瓷器。
  除了那像要把人刻在脑子里一样、尤为专注的视线,他没有多余的动作。
  外面风雨呼啸,雨点砸窗。
  这片冷沉的等待区里,手术指示灯早已熄灭。
  他盯紧谢松亭被纱布包裹的伤,很久后才攥紧手,把手里后怕的冷汗擦在校服上。
  直到席悦叫他。
  “你脸上的血打算什么时候擦擦?”
  “等他躺好再说。”
  “那来吧,病房好了。”
  他从注视谢松亭的状态里回神,小心翼翼,抱起沉睡的男孩,走进灯光大亮的病房。
  那是谢松亭高中三年睡得最好的一觉。
  谢松亭大学开学前买被褥,逛过蓉城许多个商场,都没找到类似质感的绒被。
  那天下午,他逛得满头虚汗,在家居城宽阔的石子路上蹲下身,怔怔地想。
  明明记忆十分明了,他仍记得被子的触感,怎么就是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商场导购拿出最贵的几款让他挨个摸了,就是没有那天晚上的温暖干净,没有安心的感觉。
  全是死的。
  难道是医院专供吗?
  像那个他再也找不到的人一样高三专供?
  谢松亭指骨抵住早已长好的伤疤,来回磨蹭。
  那里皮肤光滑,因缝合得十分细致,伤口复原得尤其好,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他片刻失神,一不小心,咬下一块柔软的嘴皮。
  星点血珠涌出来。
  谢松亭把这锈甜一点点舔掉,连撕下来的嘴皮也一起咽进肚子,有种自己把自己吃了的诡异感。
  他像颗内里爆汁的软糖,味道并不好,因为爆的不是果汁,而是血和眼泪。
  石子不解地想。
  明明是晴天……
  自己头顶为什么下雨了?
  第15章 低钾血症
  猫发情谢松亭听过很多次,猫集体发情的时候,也是谢松亭最神经衰弱的时候,自然也知道猫会叫点什么。
  但席必思非常安静。
  缅因只是躺在床上打滚,偶尔忍不住了会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接着去舔自己。
  除此之外,他和一只正常的猫没有什么两样。
  也怪不得谢松亭之前看不出来。
  谢松亭蹲在他的食碗旁边,看他最近饭量都减少了,大发慈悲地问:“要梳毛吗?”
  “好。”
  席必思走到他腿上,在他腿上舒舒服服地趴下来。
  缅因很大一长条,趴下来完全贴着谢松亭的腿,炉子一样煨着他。
  “你搭理搭理我,咱们一起规划一下之后怎么生活。”
  谢松亭停下梳毛的动作:“规划什么?你是只猫,我喂饱你就够了,还有什么要规划的?”
  “那每天梳毛要有吧,带我出门要有吧。”
  “带你出门可以。和你聊天不行。我不想让小区动物知道我能听懂它们说话。”
  谢松亭一板一眼,兴致不高。
  “那没事,只要你带我出门。”
  缅因高兴地打了个滚,差点从谢松亭腿上掉下来,被他捞住腰,捞一团温热的液体一样捞回来。
  谢松亭抱着猫在地上坐下,免得猫再翻下去。
  “除了喜欢我还有别的爱好吗?”
  谢松亭语调平平:“别用嘴发情。你还没绝育。”
  “我也没说什么。”
  谢松亭扶起猫脖子,让猫和自己对视:“你别多想,喜欢你是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不关我事,你喜欢的人是我,还不许我嘚瑟两下?”
  “看见你嘚瑟就烦。”
  缅因看了他一会儿,说:“……还烦我呢?就那么讨厌我?说出来我改改?”
  谢松亭动作顿了顿:“你怎么改?穿越回去改吗?”
  缅因:“在桥上那天我——”
  “闭嘴。”谢松亭抓着猫的脖子,说,“别提那天了,不是那天你做错什么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缅因并不挣扎,睁着圆滚滚的猫眼看他,“生病我们治好不就行了?”
  谢松亭憋闷地抿紧嘴唇,唇缝拉平成一条直线。
  这种说不通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
  他扔开梳子,趁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说:“……你好像就是不明白,你是觉得自己能救我吗?”
  席必思从他腿上下来,在他面前后腿坐下,微微仰视他。
  “那没有,我没那么自大。”
  “我看你挺自大,自己还是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猫,就开始在意我好不好了。”
  “我不是不管自己,我是接受现实,既然我变不回人,那不如先把你养好。”
  谢松亭往后靠,靠住沙发。
  “……你烦死了。”
  席必思:“这么烦,我亲你一口?”
  自从凌晨醒了,谢松亭就没睡,他按住想爬他身上来的缅因的猫头,太阳穴突突地跳,抽丝一般痛。
  面前的一切像崩坏的屏幕,黑白像素铺展开,雪花般哗哗变动,从猫开始,直到侵蚀目之所及的一切。
  就像养了席必思的他自己一样,他要崩坏了。
  他还记得和席必思解释。
  如果毕京歌在这里,大概会夸他说,很不错,值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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