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还有什么要聊的吗?我想想,高三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即使和席必思住一个宿舍我也话很少。也就我被打,回学校,他给我上点药。其实他学得也挺凶,对得起他那个第一,晚上到点关灯睡觉,我们也不聊天,关系也就不冷不热吧。
  “只是班里那几个男的嘴太碎了,闲着没事就挑拨离间,被我堵了几回还是要说,后来我想清楚了,这群人靠瞎编缓解压力,谁的谣都造。变态的高三产生变态的人。就随他们去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那伤疤呢?你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下次再说吧,今天也快结束了,我说得口渴。”
  “有水,来。”
  谢松亭喝完,抓着纸杯摩擦,沉默着,感觉自己说完了自己的前半生,不知道说什么。
  毕京歌看他不开口,主动问。
  “你现在想明白了你喜欢他,这不是很珍贵吗?为什么总想把你的猫送走呢?”
  许久后,他才回答。
  “毕老师,你说美好的事物离去才会让人遗憾,你说得对。”
  他避开毕京歌悲悯的目光,嘶哑地说。
  “我约了今天半夜的绝育,等养好伤,我借口去首都,把他送回去。”
  毕京歌以为时间会让他犹豫,让他挽留,但未曾想,其实他从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到他会把席必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外推。
  “要说理由……”
  因为谢松亭觉得……
  席必思有担忧自己的家人,有自己该得到的爱。
  他不该在这,不该在这个逼仄的屋子里陪着他,不该面对谢松亭该自己解决的这些情绪,不该面对他的幻觉,不该面对他时常崩溃的自己。
  不该爱他。
  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他就像在被凌迟,钝刀下去,磨了数下,皮肉全红,流出温热的、颤巍巍的血。
  他们所有的缘分在高中时就全部算尽,再多一点,都是馈赠。都是负担。
  谢松亭知道自己贪婪。
  他名为爱的沟壑深不见底,不祈求任何人将那里填满,现在竟然有一个人来了,说喜欢他,看起来十足热情、信心满满。
  他当然不会觉得来人大言不惭,只是很难过,也很悲观,更怕自己上瘾,所以要尽快斩断。
  不要靠近名为谢松亭的深渊。
  破碎的心承受不住爱意,如水的喜欢只会将他冲垮。
  十年不见,不必再续前缘。
  而且……
  “他很好,好就好在……他从来不属于我。
  “我怕和他恋爱之后关于以前的记忆也变色了,我怕他其实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个人,我怕他这么好只是因为十年没见,我把他美化成这样。
  “我接受不了我记忆里唯一的一点美好也离开我。我靠过去生活,一旦变了,我怕我彻底崩盘。”
  谢松亭流眼泪无声无息,说话时虽然也会口鼻发塞,但不明显,让人很难察觉到他哭了。
  前面难捱的高中生活,他没流泪。
  却在这里流泪了。
  毕京歌问:“十年了,你成熟了很多,你不相信他也一样吗?”
  “都十年了,我怎么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这半年他装成猫骗我我都没分出来。他要是还想骗我,我能怎么办?
  “我甚至不知道他说喜欢我是不是装的。我不喜欢他还能讨厌他,喜欢他的话什么也看不出。
  “我分辨不了。
  “我已经精神分裂了,我怕一不高兴大脑再变出点别的什么,让我连回忆他都做不到。他最好在我记忆里永不褪色,这样最好。
  “这是……我记忆里唯一好好存在的宝物,我不能让这些碎掉。”
  谢松亭从沙发中起身,无视侵占了半个屋子的黑雾,说。
  “就这样吧,毕老师。时间到了,再见。”
  大门关上时,他一滴眼泪砸落在把手上,怪物冒出头轻嗅一下,跟上离去之人。
  水痕清浅,很快蒸发,散在空调的热风里。
  毕京歌长长叹气,即使听她说话的人不在,也依然说。
  “你有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只当你的回忆?”
  “任重道远啊,席队。”
  谢松亭到家时睡了一会儿,附近的宠物医院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他约的半夜。
  醒来时,缅因脑袋靠着他膝盖,后腿搭在他腿上,尾巴蜷起盖住肚子,缩成一个毛团。
  谢松亭心情还算稳定,摸了摸他,说:“醒醒,带你去绝育。”
  他知道自己很快会重回黑雾的怀抱,虽然痛苦,但好歹熟悉,所以还算安心。
  就这样慢慢回归“正轨”就好。
  缅因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疑惑。
  “怎么了?带你去绝育,你答应我了。”谢松亭说。
  “……这是哪?什么绝育?”
  缅因爬起来。
  它声音清脆,和席必思不说沾边,只能说完全不同。
  它又问:“你是谁?你是人啊。竟然能和我说话,我也能听懂,天呐,你真神奇。你好,我叫贝斯,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说我叫贝斯,我的主人叫席必思,你见到他在哪了吗?我怎么在这?”
  谢松亭按住床头架尖锐的边角,手心锐痛,表情难看得像死了老公。
  第17章 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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