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无数根密密麻麻的、缝织的线。
  这些线把他的生活拉扯着,密密麻麻地缝补上。
  可这线在她说自己是捡来的那天……
  绷断了。
  他问完这句话,李云岚看着他,像看一条养不熟的狗。
  谢松亭没想到她先服软,但她服软了。
  “你跟我回家,我……”
  “不。”
  “别不听话,我们回家再想……”
  “你爱我吗?”
  “什么?”
  李云岚愣住了。
  谢松亭心里想,她说一句爱我,我就跟她走,之前的我全忘掉。
  可直到最后,也没人说一个和爱相近的词。
  可能刚从咨询师的咨询室出来,谢松亭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倾诉欲,继续说:“……可我爱你。”
  妈妈,我不在意这个世界是不是烂透了。
  可我在意你是不是爱我。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说不出来呢?
  你说我是你捡来的那天,是不是也曾快意过?
  是不是在你肩上的包袱太多了,甩掉一个更好?
  “别管我了,你回去吧。”谢松亭带着脸上的巴掌印和她擦肩而过,说,“现在回攀市……你还能做个晚上饭。”
  他没留李云岚。
  他的租屋很小,两个人住不下。
  他其实相当想念家里那棵龙眼树,也很想念两只喜欢吃龙眼的小猴,更想念后山那眼清澈的泉水。
  可他在明确地被再次接纳之前,不敢回去了。
  而且李云岚的眼神实在……太过疲惫。
  只是看她一眼,他都觉得自己是她的负担。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之后十年,每次临近年关听见烟花声、爆竹声,他都会梦见李云岚。
  梦见那双总是在干活的手,梦见那脸上疲劳的沟壑,梦见那微微下垂的、不悦的嘴角。
  梦见他的妈妈。
  “……嗯,我真要回来过年。”
  “你那病,你和人家说了吗?”
  “说了,他就在旁边,你和他打个招呼?”
  “不、不了。过年来再说吧,我、我还要做饭。”
  “……现在下午两点了,还要做饭吗?”
  “啊,不是,我养了几只鸭子,该去清鸭房了。”
  “那我挂了。”
  “嗯、嗯。”
  谢松亭放下手机,问:“想听我以前的事吗?”
  席必思放在他后腰的手紧了紧,低声说:“你说我就听。”
  谢松亭眼睛贴着他脸颊,把眼泪蹭在他脸上,声音发哑:“说一句爱我吧,我全都告诉你。”
  说一句爱我吧。
  唯一一个完全接纳我的人,说一句爱我吧。
  不怪他一开始面对这个人时如此手足无措,因为席必思的出现太过梦幻了。
  他来那天,高烧的谢松亭听见了自己烧沸血液的心跳。
  他以为那是因为发烧。
  今天才知道不是。
  原来真切的爱是不惜十年也要到达的承诺。
  是事无巨细的陪伴。
  是此时担忧的、怜爱的目光。
  有了这个,别的他再也不介意了。
  今年他要带席必思回家。
  “谢松亭,不哭了,我爱你。”
  席必思用鼻尖轻蹭他,吻他的眼泪,也轻轻顺他的背,防他呛咳。
  “不哭,我最爱你。”
  在以后不计其数的日夜里。
  埋在他胸前的人声音很低,以席必思的听力也听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谢谢。
  他说……
  谢谢你,让我看到被爱的世界。
  第46章 fluffy
  谢松亭流眼泪一向安静。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像渗水的神像,水珠一滴一滴向外溢。
  等到水不渗了,也就哭完了。
  谢松亭在他肩上t恤上蹭掉眼泪,声音有点哑:“你想从哪听。”
  席必思:“哪儿方便从哪儿听。”
  他说话时指腹按在他耳侧,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的眼泪擦干,又说:“今天大年三十了。”
  “嗯?”
  谢松亭从他手心里抬头。
  “明天去见妈,昨儿不还问我买什么吗?”
  谢松亭大脑空白,想起他们本来打算今天下午去逛街买年货和礼物:“悦姐喜欢什么?”
  “活这么久,她什么都见过了,其实你人来就行,买什么不太重要。”
  谢松亭立刻纠结起来:“那现在出门?我怕时间不够我们逛的。”
  “晚上下雪,多穿点。”
  谢松亭着急出门,从他怀里起来,去了二楼找衣服。
  席必思目送他上楼。
  慢慢来。
  不着急说。
  他有很多时间听。
  过年了,开心点。
  想想给岳母送点什么东西,想想怎么见家长。
  那些固执的过去,以后他们一起慢慢消化。
  谢松亭最后挑中了一只超薄冰瓷杯,初入手时比较凉,茶水一进便有种融融的暖意,圆润的杯身上刻着字画,精致可爱。
  席必思在后面点头,递卡:“这不错,我妈没有,包起来。我付吧,你那点儿钱不够塞牙缝儿的。”
  谢松亭学乖了,没拦他,说:“我像不像被你包了?”
  席必思刷卡签字的手都笑抖了:“嗯,就包你一个。还想要什么?我把这层楼的都给你买了。特喜欢给你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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