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谢松亭笑够了,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受欢迎,特别受欢迎。”
  席必思的手干燥温暖。他个子高,骨节也长,看上去赏心悦目,有力干净。
  他高中时极少碰过。
  但他想过很多次那个触感。
  谢松亭把他的手贴住自己脸颊,补充说:“不受我欢迎的人我根本不记得。”
  席必思抽走自己的手:“走吧,下一个去哪。”
  谢松亭:“你跑这么快干嘛?”
  席必思:“我再不跑快点儿,你今天在学校转一圈的计划就要夭折了。或者你更喜欢在我们宿舍床上转转,跨个年,那也行。”
  谢松亭秒答:“去操场。”
  又去找了钢琴。
  钢琴还在。
  席必思看向裸露在外的琴键:“坏得不成样了。想听吗,再给你弹两下。”
  谢松亭蹲下向里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坐着的那块地,土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同。
  发黑,油亮油亮。
  他钻进去几步,从角落里抽出一张折得不成样子的卷子。
  露出地面的烂了,埋在土里的带着潮湿。
  席必思蹲在旁边等,问:“找什么?”
  谢松亭:“我的……卷子。”
  席必思:“你的?”
  谢松亭从下面爬出来,被他拍掉短发上的灰。
  他打开手里的卷子。
  上面有滴血。
  席必思的血。
  谢松亭指着那块暗斑:“你的血。怪不得那块土长那么好。”
  席必思:“摔卷子那次?”
  谢松亭:“嗯。”
  席必思装模作样:“现在想想真难过,对我那么狠,说砸就砸了……”
  谢松亭笑了笑:“砸完还觉得不解气,恨不得给你两脚。最后全踢钢琴身上了。”
  又摸摸钢琴:“我欠钢琴一个道歉。”
  钢琴:……你们什么时候管过我的死活了?
  钢琴:谈你们的恋爱,别弹我,我老了。
  ——假如钢琴会说话的话。
  席必思:“我懂了,我还不如它。”
  谢松亭:“忽然想起来,弹钢琴那天你早就发现我了吧,还等我醒了才装刚发现?故意弹给我听的。”
  席必思挠挠耳朵:“说什么?我怎么听不见?嘶——耳朵堵了——”
  谢松亭笑着推他,被他抓住手亲了一口。
  席必思:“嗯,弹给你听的。不过我看没什么用。有些妖怪弹琴能安神,可惜我不会。”
  谢松亭:“是你弹的就有用。走吧,去里面。”
  两人走上塑胶跑道。
  别的班有体育课,正在跑圈热身,看他们进来,跑动中的人好奇地瞥过来。
  “记得自己高三体育课上过几节吗。”
  “四五节……吧。” 谢松亭心虚地说。
  “六节。”
  “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席必思一个一个点过去:“一节没人和你组队,去主席台写卷子,两节自己在角落写卷子,一节犯恶心靠着足球门杠闭着眼缩了一节,一节在操场走了一整节,一节发呆看了一节课的天。”
  谢松亭:“回来挺好,知道不只我一个人在意我挺高兴。”
  席必思笑了笑。
  今天是个晴天,温柔的风像母亲的手,拂过他们的脸。
  席必思扶住他腰际,防止他下滑,也把人笼得更靠近自己,头顶刚好抵住自己耳朵:“比比?”
  “比什么。”
  “比谁记得的对方更多。”
  “来。”
  “我先。三月份,你梦游了。”
  谢松亭真没想到:“我梦游过?”
  席必思:“嗯。梦游还跟我表白了。”
  谢松亭:“???”
  他打量八风不动的席必思,好一会儿才确凿地说:“你骗我。”
  席必思:“。”
  席必思:“怎么看出来的。”
  谢松亭:“你说我梦游想杀你还差不多。”
  席必思捂胸口作捧心状:“……我受伤了。我真的受伤了。”
  谢松亭:“我梦游什么了。”
  席必思把那天梦游的事说了。
  谢松亭半天才回:“不是说现在,就以前,十年前,英语老师有次上课,问有没有很讨厌的单词。”
  “有点印象,你写的什么?我记得我写了prep.。”
  很多人写的refrigerator这种长单词,长得像四胞胎的context、contest、content、contend相似词,用法有区别但意思很接近的词,或者席必思这样,平等地讨厌所有介词。
  谢松亭写的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他写的maintain。
  维持、维修、保养。
  那时候,他没有和任何人维持关系的能力。
  他做不到维持亲密关系,更不会修补感情。
  友情、爱情、亲情。都是。
  需要维系的关系就像需要擦鞋油的鞋、定期清灰的电脑、经常洗的车一样,让他倦怠,而又烦躁。
  十年后可能好了一点,一丢丢,但不是很多。
  谢松亭:“就算那时候我们谁先告白了,最后也大概率会吹。”
  他从席必思肩膀滑下来,枕到他腿,看天上滚动的云朵。
  “那时候我只能单恋。不是不想,是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喜欢,不是说我不喜欢你,是我不知道怎么接受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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