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郑长忆原先对 “尸横满地” 这个词没有很直观的感受,只在书卷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却从未真正见识过这般残酷至极的景象。然而,当他踏入惠城境内,他缓缓掀开车帘一角,那一瞬间,一股透骨的寒意如冰刃般刺入他的心底,让他遍体生寒。
  眼前的惠城,寂静得可怕,街道上,尸横遍野,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仿佛在为这悲惨的景象哀鸣。
  不远处,几只饿极了的野兽正在啃食着尸体。它们眼中闪烁着饥饿与疯狂的光芒,旁若无人地撕咬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它们的嘴巴被鲜血染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而在不远处,一群士兵面无表情地驱赶着野兽。他们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们手中拿着棍棒和武器,用力地挥舞着,试图将野兽赶走。然而,那些野兽却并不畏惧,只是在士兵靠近时暂时退避,一旦士兵离开,它们又会重新扑向尸体。
  士兵们在驱赶野兽的同时,也在搬运着尸体。他们动作机械地将一具具尸体抬起来,放在担架上,然后运往城外的墓地。他们的动作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次的搬动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些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他们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死亡,心也变得麻木。
  此时正是冬天,南疆本就有冰雪覆盖,可如今,这片土地却被战争的铁蹄肆虐得面目全非。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被炮火疯狂轰炸,遍地焦土。原本洁白的雪地被硝烟和鲜血染成了黑褐色,土地被炸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和断壁残垣。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有的还挂在残破的墙壁上,摇摇欲坠,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战斗;有的则散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那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仿佛死亡的气息紧紧包裹着这片土地。
  远处的村庄早已被摧毁殆尽,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整个惠城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那些搬运尸体的士兵们发出的沉重脚步声和偶尔的叹息声。
  郑长忆坐在马车中,心情愈发沉重。随着马车的前行,渐渐地,他看到了远处扎建的军营。
  马车缓缓驶向军营门口,很快,有人把他们拦了下来。银铃连忙下车,去递上名牌。郑长忆坐在马车里,隐隐听着那些士兵交头接耳一番。
  他们的声音虽低,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还是传入了郑长忆的耳中。那些话语中充满了疑惑与不满,郑长忆不用细听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又何尝愿意来做这缺德之事呢?但皇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查看了名牌后,脸色稍缓,让他们进去。马车继续前行,郑长忆在马车里听着周围士兵的议论纷纷,那些话语如同利箭一般刺痛着他的心。他知道,自己来帮皇帝干的这件事实在是不得人心,可他又能如何呢?
  终于,马车来到了主营帐前。郑长忆深吸一口气,缓缓下了马车。他一身绛紫色的官服在这萧瑟的焦土上显得格外扎眼。
  郑长忆看着周围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他感觉自己就像不知人间疾苦的狗官,来这里故意膈应人似的。
  第127章 正是数日不相见,今日又相逢
  亲卫跑进营帐禀报,郑长忆跟着进去。
  一踏入营帐,一股浓烈的血腥与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营帐里坐满了浑身狼藉血污的军官,他们几乎个个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缠着渗血的绷带,有的伤口还未处理,血迹干涸在铠甲上。
  所有军官都转头看向郑长忆,那目光中带着审视与疑惑。郑长忆微微一顿,眼睛缓缓落在正前方的主座上,瞳孔骤缩。只见三九寒天里,太子严孤山里衣半解,侍从正匆匆地给他披了件外衣。郑长忆眼尖,瞧见太子左臂上一掌大的燎泡伤,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敷着药粉药膏,看着格外狰狞。
  郑长忆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自己也能感受到那钻心的疼痛。
  严孤山看到郑长忆的瞬间,心中也是一阵慌乱。战时消息不及时,他没想到郑长忆这么快就来到了前线,这里如此危险,他既担心郑长忆的安危,又害怕两人的关系被人察觉,还怕自己伤吓到郑长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便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郑长忆看着严孤山的伤,心疼得要命。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仅仅那一刹那,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间流转。
  郑长忆微微垂下眼眸,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再次抬眼时,眼神已恢复了平静。严孤山也同样迅速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郑长忆率先打破沉默,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如今战事吃紧,殿下身先士卒,实乃我军之幸,百姓之福。臣定当竭尽全力,协助殿下,为早日平息战乱而努力。”
  严孤山微微颔首,神色冷峻,声音沉稳有力:“郑大人一路辛苦。如今局势严峻,吾等当以国家社稷为重,奋勇杀敌,保我疆土。”
  一营帐的将士谁看不出来,郑长忆是来监视太子的。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沉,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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