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会!”
  “你会
  ,你已经拆散过他们一次了,若非你,裴长旭和江诗韵在三年前便该成婚。”
  “他们身份悬殊,姑母和姑父绝不会同意这桩亲事。”
  “那又如何?真爱面前,门第不过纸老虎。月老的姻缘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裴长旭与江诗韵是天生一对。”
  “那我……那我薛满算什么……”
  “你不是女主人公,那自然是女配,恶贯满盈、下场悲凉的女配。”它道:“你看过那么多话本,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
  “我明白的,可我和她们不同——”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们都一样。江诗韵既已死而复生,便意味着你得退位让贤,省得重复话本里恶毒女配的人生。”
  “你说得不对,我和三哥青梅竹马,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他喜欢你?那他可有亲吻过你?”
  这话问到了关键处,裴长旭对薛满很好,但他从没有亲吻过薛满,哪怕是额头脸颊。
  薛满回忆,当初她撞见裴长旭与江诗韵私会时,他正牵着江诗韵的手温柔亲吻,气氛极其旖旎。
  种种细节都在昭示,三哥根本不爱她,他爱的是江诗韵。
  薛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泣不成声地道:“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有些人生下便享锦衣玉食,有些人至死都吃不饱一餐饭,这世上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薛满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极其强烈的恨意,她恨三哥,也恨江诗韵,恨他们的天定姻缘,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他。
  光线倏然变得昏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腥臭味。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阴冷的牢房。她忍着害怕,颤颤巍巍地撑着地面起身,手背却爬过某些柔软的活物。定睛一看,那是只肥硕丑陋的老鼠,张着血盆大口,贪婪咬住她的手指——
  “啊!”
  她尖声惊声,牢外的狱卒却习以为常,笑嘻嘻地说着趣闻。
  “今日是端王殿下大婚的日子,他的正妃是婢女出身,两人经历了好些磨难,才得到圣上和皇后的认可。据说端王妃腹中已有身孕,太医检查出来,是对龙凤双胎呢。”
  “薛小姐啊,你说说你,干吗非想不开去残害端王妃?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可惜咯,原本的荣华富贵都成云烟,你要在这地牢了此余生……”
  她不要!
  昏迷中的薛满忽然抖若筛糠,额际滚落大颗大颗的汗水,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三个字:她不要。
  一旁阖眸休息的裴长旭被惊醒,急忙握住她的手,低声唤着:“阿满,你做噩梦了吗?快醒来,醒来就好了。”
  薛满已昏迷三日,太医们到薛府走过好几遭,多方会诊后得出结论:薛小姐是寒气入体致高热不退,喝上几天药便能痊愈。
  薛满用药后的确褪去热症,但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成日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裴长旭推掉全部事务,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分明察觉到阿满近段时间身体疲乏,情绪低落,却未加以重视。如今见她久久不醒,在梦中似遭遇极其可怖的事情,他除去担忧自责,更恨不得代她受苦。
  “阿满。”他抛开顾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几乎带着恳求地道:“只要你能痊愈,无论要我做什么都行。”
  薛满在夜间悠悠转醒。她神色恍惚,艰难地抬着眼皮,望着淡粉色的帐顶无声落泪。
  梦中的绝望仍在撕咬她,比潮水汹涌,比深渊黑暗,比鬼怪恐怖。
  她太稚嫩,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巨变,可当悲伤满溢后,沸腾的情绪倏然沉寂,心底跃出一簇小小的火苗,飘摇却坚定。
  她不要,绝对不要。
  *
  天蒙蒙亮,裴长旭已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候在床畔,亲手喂薛满喝粥。
  “太医叮嘱过,你病了好些天,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先用两天的粥最好。”
  “嗯。”
  “母后前天来过,她说待你醒后,免去你的礼仪课,你安心在家休息就好。”
  “好。”
  “你昏迷的时候,唯宁每日都来,我怕她吵到你,便没许她进屋探望,等你身体恢复点再说。”
  “嗯。”薛满往后靠了靠,侧首避开勺子,“我饱了。”
  裴长旭看向还剩大半碗的米粥,“再吃几口,乖。”
  他这副哄人的语气,分明当她是三岁儿童。以往她觉得温馨甜蜜,此刻却觉得虚伪又讽刺。
  因她天真好骗,于是他便行若无事地欺瞒她吗?在她没有察觉的日子里,他在南溪别院拥着心上人,可曾念过他们十几年的情分?眼看婚期将近,他是打算委屈江诗韵做妾,还是临时悔婚,让她颜面尽失?
  薛满的心中容纳着太多情绪,她攥紧被子,生硬地拒绝:“你放桌上就行,我待会喝。”
  裴长旭当她是生病闹小性子,耐心地道:“行,待会你想喝我再喂你。”
  “我有手。”
  裴长旭没听清,“什么?”
  “我有手,还有许多婢女。”薛满眼神倔强,“不用劳烦你。”
  裴长旭的笑意渐褪,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怫然不悦,换作江家姐妹,早就开始温声细语地宽慰。薛满则视若无睹,直接将锦衾蒙到头顶,来个彻底的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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