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单手撑地,勉强坐立,饶是虚脱无力,仍旧风光霁月。
  “本官说到做到。”
  六个字掷地有声,几乎砸开韩夫人的心防,便在她面有松动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啪啪啪。
  有人推门进来,“许大人好口才,只做御史实在屈才。”
  许清桉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缎袍美髯,道骨仙风,这位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并不陌生。
  他吐出一个名字,“秦长河。”
  秦长河道:“正是在下。”
  许清桉道:“本官早猜神药背后有精通药理之人在谋划,但万万没想到是你,秦大善人。”
  “老夫权当这是句夸奖。”秦长河踱步到韩夫人身侧,“韩夫人,你做得很好。”
  韩夫人敛首,顶着他通透人心的目光,慢慢退到墙角。
  秦长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向许清桉,“这是我第三次与许大人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许清桉眸光沉沉,“你铁了心要杀我。”
  “许大人是聪明人,可惜手伸得太长。”秦长河道:“你是监察御史,到衡州查查账册文书便好,偏要多管闲事,累人累己。”
  “你别忘了,我乃恒安侯世子。”许清桉气虚声短,姿态依旧高傲,“我祖父是恒安侯,我是圣上钦点的监察御史,身边还有京畿营的兵尉随行。但凡出点意外,便有人马上传信去京城,届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许大人放心,秦某自有办法摆平一切。”秦长河随口道:“据闻许大人与恒安侯的关系极差,你曾数次遇险,恒安侯都置之不理。祖孙情淡薄至此,想必你死后不久,他便会再立一位世子。”
  杀人不过诛心!
  “我不懂,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许清桉面色灰败,“你们不妨让我死个明白。”
  秦长河无意回答,倒是韩夫人心有不忍:“是我的婢女芳汀……何大夫之事后,我心有不安,便吩咐她去若兰寺与师太商量,想安排另一处寺庙作为接头地点。岂料前几日时,她竟在若兰寺中撞见了您与阿满姑娘。”
  “枉我如履如临,竟还是露了马脚……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许清桉自嘲一笑,似乎已经认命,“不知二位准备给我个怎样的死法?”
  “韩夫人会给世子个痛快。”直到此时,秦长河仍是淑人君子的模样。这身伪善的皮披久了,竟叫他也嫌弃污糟之事来,横竖有人替他动手。
  韩夫人指尖发麻,艰难地动了动嘴,“便由戈护卫将功补过……戈护卫,你且进来吧。”
  门外无人响应。
  “戈护卫?芳汀?”
  外头一片寂静。
  秦长河暗叫不好,欲箭步往外冲去。与此同时,门扉被人踹开,路成舟一手持剑,将昏厥的戈宏朗与芳汀依次丢进中堂。
  秦长河的视线落向他身后,空旷的庭院不知何时竟全是人。他们或站或躺,站着的是一群劲装黑靴,肃容凛然的剑客,躺着的是……是韩府埋伏在暗处的护院,是他从秦家特意挑选带来的五十六名打手。
  近百名身形魁梧的壮汉,被这群剑客无声无息地解决。他们武功非凡,训练有素,没有一张衡州衙门的熟面孔——
  秦长河僵硬地转身,见许清桉端然站起,双手抄袖,一脸似笑非笑。
  他颤声道:“你……你方才是装的,你没有吸进迷香。”
  许清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能算计本官,本官自然也有后招。”
  秦长河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着韩夫人,“你这贱人,竟然敢背叛我!”
  韩夫人从震惊中回神,慌张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
  “我按你所说,全都分毫不差地做了!夫君和志杰还在你手中,我怎会冒险去跟许大人联手!”
  眼见他们剑拔弩张,许清桉抬手,示意他们住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本官天资聪颖,算无遗策?”
  秦长河与韩夫人齐齐盯着他。
  他道:“小小软筋香,提前服下解药便能预防,你该换种更强劲的药来。”
  秦长河如鲠在喉,重点不在药上,而是外面这群厉害的剑客!“你早知道我们是故意引你到韩府下手。”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本官出衙门,甚至设计了韩大人和韩志杰的假死,本官怎好辜负你们的心意?”许清桉道:“本官替你们介绍下,院中的诸位是本官去广安府借来的精兵强将。”这是当日他吩咐路成舟办的第二件事,派人去往广安府搬救兵。
  从衡州到广安府来回起码六七日,这意味着在韩家父子“出事”前,许清桉便推断到了一切。
  秦长河惊觉小瞧了他,“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异常?”
  许清桉淡道:“从一开始,所有的线索便指向韩志杰与韩大人,的确,作奸犯科者大多数都是男子。本官本也以为是他们,毕竟韩夫人是后宅女子,堪称官夫人的典范,待阿满又温柔可亲,在先入为主的观念里,韩夫人该是个好人。”
  “可你还是怀疑到了我身上。”韩夫人问:“为何会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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