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谢老夫人正坐在紫檀木祥云罗汉床上,手中捻着佛珠阖着眼诵着经。
  “给祖母请安。”
  谢英几人规规矩矩给谢老夫人行礼问安。
  “回来了。”谢老夫人眼皮子掀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谢英,转而望向跟着进来的谢芃,嗔怪道:“芃哥儿出去接人,也不知道穿件厚实的。”
  “我记得我的库房里有一件灰狐狸毛皮,做了大氅最合适不过,童妈妈回头你就去寻了出来给飞烟阁送去。”
  谢芃亲亲热热地向谢老夫人道了谢,直接坐在了谢老夫人的身边,被谢老夫人搂在怀里。
  谢荼怔忡在原地,她看着规规矩矩站在正厅中央的谢英,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被谢老夫人干晾着她能理解,因为她没有任凭谢老夫人的安排,把谢府的事情交给王氏插手。
  可同样是孙子的谢英为何也是这般待遇?
  此前他们兄妹俩一贯被免了晨昏定省的时候,她只当谢老夫人一心礼佛,不喜人来益晖堂打扰。
  可谢老夫人分明对谢芃和谢芸兄妹俩充满了慈爱。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身为父亲谢愉恩的子女,就不配得到祖母的爱了吗?
  沉浸在忧思之中的谢荼,忽然察觉自己的袖摆正在被人有规律地扯动着。
  顺着袖摆看过去,是哥哥谢英正在冲着自己使眼色。
  “幸好妹妹心细,你哥哥我吃好睡好,今年定能高中。”谢英压低嗓音凑了过来,小声说着俏皮话。
  “那祝哥哥一举登科!”谢荼心中一软,扬起笑脸悄声应道。
  自从母亲去世后,哥哥心细如发,总是能注意到自己波动的心情。
  谢英从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定是以为自己羡慕祖母对待芃哥儿的态度,这才出声打岔,逗自己开心。
  谢荼心中不由大定。
  自己重活一世,本就为着自己最亲近之人,其他不相干之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又能怎么样呢?
  ————
  定远将军府中的气氛远比谢府还要诡异。
  长宁郡主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之中。
  请来的邹神医之徒薛素,虽然找到了产生昏睡病症的原因,却得到姜鹤的要求开始下手治疗。
  按照宫里太医院的规矩,王太医每隔十五日便会来给长宁郡主请平安脉。
  而在长宁郡主病情反复期间,王太医更是每隔三日就会来根据脉搏的情况调整药方用量。
  这也是姜鹤苦恼与纠结的问题所在。
  若长宁郡主中毒背后的那双黑手,是皇室中人,那么薛素一旦介入治疗,王太医的定期把脉就会发现。
  说不得这王太医就是导致长宁郡主中毒的关键所在,也只有他在,才能控制着长宁郡主体内的毒素深浅。
  可是如果一直放任不管,任由这毒素侵害长宁郡主的
  身体,即便此毒非伤人性命的剧毒,长此以往,这毒素对长宁郡主的身体也会有一定的危害。
  姜鹤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母亲长宁郡主长久以来的谨慎小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平静的京城之中,安宁的姜家背后,暗流涌动、波云诡谲,仿佛正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地里操控着一切。
  这让姜鹤非常苦恼,难道就只能这样干等下去吗?
  傍晚时分,因为落雪阴沉了几日的天空终于放出了晚霞。
  长宁郡主也在一室馨香中醒了过来。
  她见屋内撤了一直温煮着的药壶,屋子里重新熏了香掩盖住了长久闻惯了的药味,便产生了疑惑,当即便叫来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溪。
  在长宁郡主的一再逼问下,碧溪心中藏不住事情,只得吐露了她中毒的事实。
  长宁郡主沉默了良久,才让碧溪去把姜鹤叫来。
  姜鹤刚练了套拳发泄,一身汗意回房冲了凉,得到消息匆匆赶到荣恩院时,连发梢都还在滴着水。
  “母亲,你可还好些了?”
  姜鹤一进门,顾不得旁的直奔长宁郡主的床前。
  长宁郡主靠在迎枕上,见姜鹤发丝潮湿,额头沁着汗,忍不住皱眉:
  “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碧珠,快去取干帕子来,再搬个火盆来给他烘一烘,也不怕撞了寒气。”
  姜鹤难得乖顺地坐在床边,由着长宁郡主指挥着丫头们折腾自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长宁郡主屋子里的小丫头们手脚还算利索,等几人将姜鹤散开的头发拧干,便全部主动退了出去,免得打扰了他们母子说话。
  长宁郡主心中苦涩,表面上倒还算镇定,见屋子里的人全部散尽,这才出声训斥: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这般沉不住气?”
  姜鹤难掩心中酸涩,眼圈儿发红,嗓子发紧:
  “原先母亲一直让儿子再三谨慎,故作纨绔浪荡行径,以避免有心之人对我姜家不利,儿子还只当时母亲胆小怕事,如今儿子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可母亲毕竟是皇室血脉,是先帝亲封的长宁郡主,又是定远将军的发妻,他们怎么敢?”
  “但是母亲放心,既然儿子能诊断出母亲的症结所在,就一定能找到治愈母亲的方法。”
  “即便是……”
  “鹤儿!”长宁郡主突然出声打断姜鹤的话,面带寒霜,语气严厉道,“不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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