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李微澜突然觉得很惶恐。
  他不想吓到沈宜团的。
  一丁点都不想。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着沈宜团歇斯底里,他还说最恨沈宜团,不想跟沈宜团说话。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明明沈宜团只是想跟他一起出去吃个饭而已,明明沈宜团只是说了大家要一起住而已。
  他当时为什么就是失控了呢?他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李微澜感到很后悔。
  他应该更冷静一些的。他应该藏得更好一些的。沈宜团会像其他人一样,那些被他的“不一样”吓到的人一样,逐渐地远离他吗?
  李微澜不能接受。
  他连沈宜团背对着他回个房间,他都会以为沈宜团是又要锁门了,他怎么能接受沈宜团做出跟那些人一样的选择呢。
  幸好,沈宜团没有。
  醒来的时候,沈宜团还是像以往一样跟他讲话,会笑,还说要给他换新手机。
  只是,李微澜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庆幸。
  他像被吊起来的月亮一样,人们越爱它,它就越害怕。
  李微澜像被吊起来的月亮一样,沈宜团对他越好,他就越害怕。他害怕自己再次失控,怕沈宜团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接住他的失控,怕沈宜团有一天真的会彻底走进房间,永远地反锁那道门,也怕自己像恐怖的月亮另外一面一样,终于有一天会完全吞噬沈宜团。
  他并不想伤害沈宜团。
  李微澜越想就越害怕,满腔的情绪无法抑制住,又再次拿起了那盒绿色的小纸盒子。
  李微澜知道这样做不对。
  可是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好受一些。
  当濡湿渐渐地沿着掌心滑过手腕,一滴一滴地落下的时候,李微澜觉得自己冷静了很多。
  他在家里收拾好沈宜团住院要用的东西,又把兔子带到医院来。
  李微澜想要把玩偶兔子的脑袋缝好,自欺欺人一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拎着兔子跟沈宜团说对不起。
  他想跟沈宜团讲对不起的。
  但是沈宜团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呢。
  李微澜觉得真是太丢脸了,连缝个兔子都磨磨蹭蹭的,还被发现了。
  兔子脑袋难堪地吊在半空中,看着根本不像没事发生的样子。
  连自欺欺人也失败了。
  但是沈宜团好像根本没生气。他还在问自己要不要去看看手心,他说在流血。
  他问自己疼不疼呀。尾音轻轻地,带着很温柔的味道。
  嗯?还在流血吗?李微澜其实根本没注意到。他眼里那只没缝好的破玩偶。
  现在被沈宜团一问,李微澜又忽然觉得很疼了。
  好像疼得手要断掉了一样。
  受伤之后什么时候感到最疼?
  答案是被对方关心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难过和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心脏疼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李微澜握紧了掌心,紧紧地攥着,试图忍过那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和酸涩。
  可是忍不住。
  李微澜没用地哭了。
  他用长长,柔软的,却受伤流血的兔子耳朵抹了抹眼泪。
  空气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有李微澜的啜泣声。沈宜团坐在他旁边陪着他。
  垂耳兔的耳朵绒毛上沾了没有干涸的血,血又沾到李微澜的眼尾,一片渗透开的微胭色,让李微澜看起来更加靡艳且危险。
  他长得太好看,在月光下,脸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的气息。
  李微澜昂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湿润润地看着沈宜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宜团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呀,是像弟弟一样的存在,也是apollo一起工作的同事。”
  朋友,弟弟,同事。
  李微澜慢慢地听着,却对这些答案并不满意。
  李微澜皱皱眉,问沈宜团:“可以是唯一的朋友吗?”
  沈宜团面露疑惑:“唯一的朋友?应该不可以吧,朋友本来就没有唯一不唯一的呀,所以应该不行。”
  李微澜很可怜地用兔子耳朵擦眼泪,求求沈宜团:“你就说可以吧,骗我也不行吗?”
  “嗯……”沈宜团有点为难,“可是我说的你也不信呀,你也知道我是骗你的。”
  李微澜迫不及待:“你说的我就信。”
  沈宜团不讲话了,眼神温柔又平静地望着李微澜。
  李微澜大声说:“好嘛!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恨死你了。”
  话一说出口,李微澜感觉自己又在犯病了,怎么又反复无常的了。
  李微澜马上对沈宜团讲:“不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唯一的朋友。”
  沈宜团听着,却没法给出同等分量的回答和感情。
  沈宜团实在是不能理解,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朋友的呢?
  这个世界上,人类的关系当中,应该只有爱人这一关系才有可能是唯一的吧。
  除此以外,朋友可以有好多个,仇人可以有好多个,同事可以有好多个,弟弟可以有好多个。
  只有爱人才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沈宜团觉得他应该告诉李微澜,想要唯一的话就可以去谈恋爱,这样,他就可以完全占有某一份明目张胆的宠爱。
  话都要说出口了,沈宜团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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