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他抖着手,把手中的头塞进父亲手里。
“爹,你的头。”
楚淞君强装镇定。
他这么孝顺,想必他爹定然会给他一条活路对吧。
三岁小孩有三岁小孩的妙用,脸颊上的婴儿肥软嘟嘟的,轻轻一晃荡,光是看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柔软和无害。
当这个三岁小孩孝顺地朝着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时。
是真的希望这个爹能够回忆起过往的那些幸福日子。
没有回应。
楚淞君连忙扯上了帮手,满脸孺慕。
“爹!你看娘!娘玩秋千玩很久了!你能不能把她叫下来?”
父亲抱着自己的脑袋,顿了两三秒。
空气都在逐渐凝滞。
只剩下房梁还在晃荡。
楚淞君紧张地攥紧拳头。
眼睛不自觉望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而后又定定地注视着父亲空荡荡的脖子。
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
那颗头被父亲递出去,行动之间格外缓慢,却落在了红绣鞋脚下。
楚淞君刚松了口气,但很快就笑脸一僵。
晃悠的红绣鞋踩在头上,红裙摆落下,兜头罩住了他。
冰冷的气息包裹住他,将他整个环抱起来。
怀抱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楚淞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扒开衣服,露出头。
一只手悄悄搁在了他的头顶。
正在一点一点收紧。
头顶刺骨的冷意似乎要将他的脑子挖出来。
楚淞君一顿。
他满腹求生欲地立刻忽视了头顶的手。
只是忧郁地望着母亲颈边青紫的淤痕。
“娘……”他沉默地抱住母亲的脖子,满目心疼地摸了摸那道恐怖的痕迹:“娘,你痛吗?”
不等母亲回答。
“我给你呼呼。”
三岁小孩便忍不住凑上前,鼓起脸颊,小心翼翼的热气喷洒在母亲的颈侧。
母亲一顿。
停顿了片刻。
那片刻宛若三秋。
冰冷的手从脑袋上滑落,落在小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
“…….”
头顶的手没了,背后却幽幽黏上了一团目光。
楚淞君浑身一凛。
而后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与精神。
就像是每次被询问更喜欢母亲还是父亲时,要坚定地回答“都喜欢”一样。
楚淞君扭过头也对着父亲整齐的切口,心疼地呼了两呼。
林中木屋冒出了白烟。
原本漫天红霞的天正一点一点朝深黑滑落。
天色正暗。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摆在楚淞君面前。
面汤鲜红,雪白的面条在红汤水之中泡发,里面被煮熟了的块状心脏正如同搁浅的木舟一样在上面沉浮。
父亲母亲的衣物都染着红,空荡荡的心脏处正一点一点地泅出血。
空气之中,楚淞君的鼻尖能嗅间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父亲的头被父亲随手放在木桌上,充血的眼睛慈爱地瞧着他,鲜血渗着木板,一点一点滴在地面上。
滴答声在空寂的环境之中越加瘆人。
楚淞君已经学会用筷子吃面了,刚刚就是用这个理由,艰难地拒绝了喂食。
他的手艰难地挑起一根面条,咬进嘴里,一点一点吞吃。
他现在是恨不得吃他个地老天荒。
可刚磨蹭没一会儿,那股阴寒的劲就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母亲不知何时染上红丹蔻的手指,握住了小孩的手。
很冷,冷到了极致,如同被一块冰冻住。
楚淞君眼睁睁看他夹起了那一块剁得连三岁小孩都能吃掉的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他的嘴里塞了过来。
那块肉泛着油光,有着猪心煮完后的肉粉色。
可他却丝毫没有食欲,只想当个厌食的坏孩子。
“等!娘!等——”
不!这太超过了!
母亲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阴气越加重了起来,冻得楚淞君牙齿打颤。
她就像是每个想让孩子吃到好东西的家长,一点一点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塞了过来。
“爹!帮——”
叫什么,你爹他不管事。
桌上的人头闭上了眼。
楚淞君绝望地瞪大眼睛。
他激烈的情绪猛然惊起了影子里的东西。
楚淞君从小就有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不是别人,正是某一个自己。
朋友比他高一点,大一点。
以前是个聪明童子,不知为何被人挖了脑子。
楚淞君背后的影子正在剧烈地翻滚着。
蓦地,一只格外苍白的手从影子里探了出来。
母亲微微侧过了脸,凌散垂落的发丝黑得发亮,安静地垂在她苍白的脸侧。
那只手瞬间抖了起来。
屋中更加寒冷了,冷得彻骨。
***
“啊——”
楚淞君猛然惊醒。
他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一夜过去了,光透过窗棱照进来。
楚淞君苍白着一张脸。
环视周围。
没有脖颈青紫的娘亲,没有头掉下的爹爹,没有到处滴血的滴答声,没有那碗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