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很快来到了深秋,任君川为了能安静两日,特意给太傅的茶水里下了闹肚子的药粉。
就这样,唠叨老头子不得已告了假。
“本宫今日要去雾禹湖边。”
“是……”
任君川早膳未用就出了门,宫人们也都识趣地没有跟随。
太子爷一得闲就会去雾禹湖边坐坐,至于什么原因,满宫无一人知晓。
秋叶飘零,他一袭玄袍独自穿过萧条竹林。
远处湖边,残叶飞扬,一抹旋转的白色倩影伴着一缕红丝撞入眼眸。
任君川僵立在了原地……
痛苦的记忆瞬间重回。
长剑挥动间,红珠洒溅,一袭白衣的母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鲜血将白衣浸润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是转身离去的无情父王……
是被宫人像丢垃圾一般抛入湖底的母后……
平静的湖面将事实的真相全部掩盖,那潭死水不见一丝波澜。
先王后突然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宫中销声匿迹。
时过境迁,她的枉死唯有一个几岁孩童还在牢记。
“母后……”任君川回过神,喃喃地唤了一声。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了那道身影。
余光扫到朝自己跑来的太子殿下,允棠收势不及只得立马扔了剑。
三两残叶落地,哽咽痛哭的孩子扑进了少年的怀抱。
纵使满心的疑惑不解,允棠还是微俯下身子,用手顺了顺任君川的头发。
小殿下埋在他腹前哭了好久、好久……
“殿下……”直至腰背微微发酸,他才轻唤了一声。
怀里的哭泣戛然而止,任君川猛地撤开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太子殿下目光怒不可遏,脸颊上却还挂着两行泪痕。
“此处宁静深远无人打扰,我只是来此练会儿剑。”允棠平静地做着解释,毕竟他也没干什么亏心事。
一阵秋风吹过,扬起了如墨的发丝和束发的红绳。
直到此刻,任君川才真正清醒。
自己竟把这人错看成了母后,真是荒唐……
被人一直盯着,这让允棠心中难免染上疑惑。
“殿下?您看什么呢?”
任君川无视询问,冷声调转了话题。
“你叫允棠是吗?允氏正统嫡系独子,百姓口中的白衣谪仙……”
这是何等尊贵的人儿啊?可最终不还是被困宫中,前程尽毁?
父王这一招,同当年又有何区别?
为了压制正妻背后的母族,他举剑亲手……
事后,还对外声称她是病死深宫。
母族想看一眼尸身,他便说她已是入了王室祠堂的人,尸身没有送还母族的道理。
就这样,他把她永远地留在了王宫,留在了王宫最深处的雾禹湖底……
“允铮已于几日前封了王爵,你以后可以叫他父王了,允世子。”
这最后三个字,被咬得很重。
允棠沉着脸,从始至终一字未回。
任君川不懂他为何不欢喜,一样换一样,很值不是吗?
那个恶魔已经比刚登基时仁慈多了……
“怎么?允世子这是在跟本宫甩脸色吗?”
“还请殿下……不要这样称呼我。”允棠没办法,只能抬手做了个礼。
这一仗,允氏战死了上千人,他知道王爵封号是父亲应得的战功,可现在却只觉得这份封赏满是讽刺。
任君川仰着脸,正好将对方满目的痛苦尽收眼底。
他一看到这人就会想起母后……
“知道了。”
这句回应让允棠神情一怔。
“不过……有前提条件。”
对方话锋一转,少年眸中的光亮随即黯淡了下来。
是啊……那个人的儿子怎么可能仁慈?
允棠睫毛微颤了两下,淡淡地开了口:“什么条件?”
“你头上的红绳。”
“什么?”
“我要你头上的红绳,送给我。”太子殿下态度强硬地下了命令。
“是这个吗?”允棠虽不喜这种语气,但还是顺从地抬手向后抓取来了一缕红丝。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他是当主子的,但现在……
“是,给我。”
允棠果断选择了拒绝:“殿下想叫就叫吧,这头绳是母亲为我编织的……我余生都恐难再与她相见了。”
旁的都好商量,唯独这根头绳……
任君川沉了脸,这是他第一次遭人拒绝。
“你怎么这么蠢?”
什么白衣谪仙?分明就是只白色的傻狗……
这般严声厉语让允棠瞬间拧紧了眉心。
太子殿下脸颊上的婴儿肥都还未消散,怎么说起话来……
这便是王室继承人与寻常人家孩童的区别?仿佛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调动千军万马。
“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又是一句反问,允棠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攥紧了拳头:“我清楚。”
“清楚?如果你真的认清了,就不会对本宫这般态度。”任君川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此时的他早没了方才情绪失控时的脆弱,那层仅卸掉片刻的保护躯壳,转瞬间又重新支撑了起来。
“你的处境并没有差到极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