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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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阮晓月没说一句话,只靠在牢门旁仰头看着高处的窗户透进来的光。
她还没到二十岁,人生却已经到了绝地。
自从入了大狱,总时不时想起些往日的事来,才发现,自己不止眼瞎,还心盲。
太子府设宴时,阮清欢给过她忠告,说裴冲不是可托付之人,让她慎重考虑。
后来她又提醒自己,说裴冲想打阮家钱财的主意,她却以为阮清欢是顾意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还有祖母那晚劝她和离,她为什么就没有快刀斩乱麻呢,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裴冲不择手段的将主意打到清弛身上?
这一次清弛幸运躲过了危险,那是因为有徐前辈护着。
可万一那晚徐前辈没来呢?
她不敢往下想。
就这么静静看着外面,从日光初露,到光线刺眼,再到日幕西沉,月华清冷……
爹娘和晓柔都睡着了,她看着睡在草垫上的几人,唇角浮上一抹苦笑。
家人是因她入的狱,她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轻轻摸向身下,将事先藏好的碎碗瓷片拿在手中。
月光打在粗糙的瓷片上,泛着丝丝寒光。
阮晓月抬眼看向窗户后,将衣袖撩起,握着瓷片的手微微颤抖,在手腕上映出一片阴影。
锋利的瓷片划破皮肤时,没有一点声音,疼痛让她紧紧咬住嘴唇,手上手动作却没停。
阮晓月之前很怕疼,更怕留疤痕,可眼下,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她只想结束这一切,结束她给家人带来的灾难,也结束自己可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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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清舟走后,阮清欢时常回家陪陪祖母,近来这段日子,因为子墨留在阮家,公公婆婆也时常往阮家跑。
马车上,孟素秋瞧着瘦了一圈的儿媳妇,心疼道:“清欢呐,现下阮家二房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知道你心里担忧,不若你同鹤安先住回娘家,等事情结束再回来。”
阮家二房入了大牢,一般人摊上这事,吓都吓死了,她能如此冷静处之,心性已属难得。
“不用了娘,我一回家,母亲便将我往家里赶,我只回去看看,无事便归。”
近来鹤安也很忙, 因为江杰突然筹备亲事,同皇上告了假,如此一来,裴家的案子便交由鹤安主审了。
孟素秋闻言,知道亲家的担心,便也不再相劝。
马车停在阮府门口,刚下车就见爹娘慌张跑了出来,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见到女儿,阮承富顿时有了主心骨,上前拉住阮清欢:“出事了,出事了。”
孟素秋见状劝道:“亲家公你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云芝将支支吾吾的阮承富推到一边:“刚刚刑部来人传话,说是晓月想不开自尽了。”
阮清欢:“……”
第140章 必须得给圣上一个交代
好吵啊!
周围有好多人的声音,有人哭,有人在说话,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月儿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是一死了之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姐,一定要挺住 ,千万不能有事啊。”
阮清欢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乱作一团,心情无比沉重。
在得知阮晓月自杀的消息时,她也害怕了,真怕她就那样死在牢里。
好在他们赶去的及时,经过一天一夜的诊治,好歹命是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人什么时候能醒来,还不好说。
已经三天了,大家越发担心,阮清欢劝道: “二叔,晓月现在无性命之忧,还是不要打扰他,你们也回西院歇着吧。”
阮承林闻言,点了点头,率先出了门。
阮晓柔提出留下来照顾姐姐,阮清欢没有反对:“若你累了,就在软榻上歇息。”
房中安静下来,阮晓月微微将头转向内侧,藏住了眼角落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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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巧慧出门后并没回西院,而是等在院门处。
待到阮清欢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清欢,这次……谢谢你。”
恨了她这么多年的郑巧慧突然这般,阮清欢有些意外,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却扶不动:“二婶,你别这样。”
“是我错啦,是我害了晓月,该死是我呀。”在女儿出事之前,她从没觉得自己有错。
她苦心筹谋算计,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她为二房争地位有错吗?
她想让女儿嫁个好前程有错吗?
她想为清弛打算有错吗?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她运气不好,没能得偿所愿而已。
可当她看到女儿那张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面容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将她从前的认知击得粉碎。
还有地上她留的几句话,对她没有一句抱怨,只说自己没用……
她知道,女儿是怕她会内疚。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这么多年来,她的心思都用在了争名逐利上,就说清弛长这么大,她又照顾过多久?
她费尽心思做的一切,带给家人的却全是痛苦。
“二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往前看,前路漫长,一切都来得及。”
郑巧慧哭着抬头,有些话,她就算再不愿开口,也得硬着头皮说:“清欢,我和你二叔可以为裴家的事陪葬,可晓月她们是无辜的,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