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渔头村在南盂岛东南方向,是岛上最小也是距离镇子、码头最远的村子,村民出行以早午晚三趟班车为主。咖啡店前的村口就有班车的停靠点,但姜鹤还是决定骑车带虞苏时过去。
“我可以走过去。”
虞苏时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那辆噪音大、跑起来还时不时哐啷响的电动三轮车了。
“走过去?”姜鹤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震惊又无奈地比了个耶:“两个小时欸,十二三公里,从这里走过去的话。”
虞苏时轻轻拢了眉。
姜鹤舔了舔上唇,很快就反应过来虞苏时在矫情什么,失笑:“这次我骑小电驴带你。那车姜唐买了还没半年呢,粉白色的贼好看。”
“……”
说着姜鹤已经从岛台橱柜里的小盒子中拿出了电动车的钥匙,临走前还顺走了姜唐挂在窗台上的草帽。
“走了虞大歌星。”
两小时脚程,二十分钟不到的班车,以及半个小时的电动车,虞苏时权衡一番后跟上姜鹤。
把陨边犬锁进院子后,两人坐上电动车一路通畅地朝渔头村行进。
岛上并非所有的道路都是水泥路,电动车沿着环岛线跑了二十分钟后进入一条岔路,路是泥土路,这才是进入渔头村真正的道路。
昨日下雨的缘故,今日路面还是湿滑的,有些坑洼处积着水,姜鹤放慢了速度,车轮子碾过,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辙印。
虞苏时抓着后货架的手开始用力,白净的手背暴起根根青筋。
“看到人了。”
渔头村常住人口只有十几户,总共三十不到的人口,一多半是老人,这会儿聚了五六人在村口的木麻黄林下纳鞋闲谈。
姜鹤远远地瞧见人,只等行近便朝老人们大声打招呼。
那句“不信你随便走几个村子问问,看看人家是不是都认识我”并非虚言。即使渔茶村和渔头村两村子隔了十几公里,村民往来甚少,哪怕在场的老人中与姜鹤年龄差距最小的也要加着两个虞苏时,待姜鹤喊了“依玛、依八甘胃啊”,他们很快就回了句“甘胃甘胃哇,是小丹哥哇来哇茶。”
这些老人普遍在七八十岁左右,算是比较长寿的了,说的话也都是南盂方言,语速快声音洪亮,虞苏时一句都听不明白。
怪不得姜鹤那么积极地帮他。
若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等两方开始交涉,取得的结果只能是彼此皆不知对方所云。
虞苏时稍稍抬高了一点点姜鹤在他心里的形象。
似是他脑子里能听到心声的寄生虫,姜鹤与老人们寒暄完突然回过头看向虞苏时,紧跟着往上节节抬高一只手:“怎样?我整个人是不是顿时高大起来了?早说过带着我准能事半功倍,否则你自己找到这张口叽里呱啦一堆,他们听不懂不说,他们说话你听也又是叽里呱啦一堆。”
“……哦。”
矫情,姜鹤万般无奈地敲了一把虞苏时的墨镜框。
“不跟大歌星计较……好了,言归正传吧,我刚才替你问了村子里虞姓的人家,跟人一讲你爸的名字,有位依玛还有印象,后面就跟我走吧。”
和老人们作了告别,电动车又晃晃悠悠往村子里进。
后车座上,虞苏时再次握紧车架,问:“丹哥是什么意思?那些爷爷奶奶们喊你丹哥,我来那天的船夫也喊你丹哥,超市那人也喊了,是南盂话?”
姜鹤的肩膀小幅度抖动起来:“是我名字。”
“名字?”
“就是鹤。我小叔……不是姜唐她爸哈,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小叔正上中学,特爱显摆一人,有次老师上课教了事物的雅称,他知道鹤在古时候被人称作丹哥后就故意这么叫我,还专捡人多的时候叫,只等别人发问然后高高兴兴说‘丹哥就是鹤的雅称哦’,然后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后来这么叫的人多了,时间久了到现在也改不了,”
“是哪两个字?”虞苏时又问。
“……丹青的丹,兄弟姐妹的哥。”
虞苏时在牙齿间把一个语气词拐了几拐:“嗯——听起来像混社会的头子。”
姜鹤又笑起来:“那我还是更喜欢岛民的解读,他们说我是领导者。”
“……听听得了。”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
姜鹤一路笑到村子的一处偏远废墟上。
说是废墟都是美化的了,这地方顶多被叫做地基荒草坡。数不尽的台风侵蚀,让原先的房屋只留下四四方方的地基和几根梁柱,其余尽是荒草杂生。而依稀可辨是房屋大门位置的左右两侧,对称生长着四棵白茶树,个头比虞苏时还要高出十几公分。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姜鹤是在虞苏时身后跟着的,虞苏时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不到对方的神色,而对方的语气又不显悲伤或遗憾,他一时间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什么样的话。
索性就没开口。
虞苏时本也是自言自语,说完话后就抬脚朝废墟走去,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密封袋,捡了些碎石又折了四根茶树枝桠放进去。做完这些后,虞苏时才摘了墨镜拿出手机对着废墟拍了一张照片:“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其实是难过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姜鹤准备还车时虞苏时再三犹豫后还是拦下了他。
“我想找一下那个卖白茶糕的店铺,以前开在镇子上,说不准现在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