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鹤点了些茶点,服务人员送过来的时候茶楼主人也来了,带着一碟尚冒热气的白茶糕。
姜鹤把白茶糕往虞苏时眼前一放,道:“吃吧。”
白茶糕雪白软糯,表层淋了黄澄澄的蜂蜜,洒了些新鲜茶碎,一口下去里面裹着香甜的馅料,带着浓郁的茉莉花香。
“怎么样?”
虞苏时心满意足地微眯双眼:“很好吃。”
姜鹤闻言笑容绽得更大,倒在椅背上看着虞苏时一口接一口吃完两块。
“带你来这里呢也不只是为了让你吃这个糕。”姜鹤举起手机扣了扣屏幕,说:“晓晓九点的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嗯?”
姜鹤解释道:“渔茶村和柳花村挨得近,我在柳花村那边有个白茶园,所以那个村子里的人我都打过交情,熟得很。晓晓也有我联系方式,昨晚上我特意为了你问她国庆怎么没回来,人跟我说假期票不好抢,候补也只能候补到昨天晚上的,赶今天九点的游船上岛。”
虞苏时点点头,捕捉到对方话里的一条信息:“为了我?”
姜鹤言简意赅道:“挽回一下晓晓在你心中的形象,别把人想得那么不堪。”
“嗷。”
普通的糕点吃多了容易腻,但柳阿奶做的白茶糕似乎没有这个通病,大概是糕点里塞了茉莉花馅料的缘故,不会过分甜或噎人,清爽又入口即化,虞苏时连吃两块后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快十点的时候,游船靠岸,一大波人陆陆续续从码头涌来。柳阿奶似有所感,从座位上“腾”一下站起就往门口走。
虞苏时和姜鹤两人也跟着去了。
近了,近了。
更近了。
虞苏时完全不认识晓晓,也没有见过她,但几乎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迎面而来的一众游人里哪一位是柳阿奶的孙女晓晓。
其他人的脸上要么带着喜悦,要么因为晕船显得脸色不太好,只有那个女孩一走近就红了眼睛。
姜鹤先人一步抬手打招呼:“晓晓姐。”
柳阿奶抬头朝姜鹤看了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去,孙婧睿在距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停下喊“奶奶”,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柳阿奶,眼底是满心的期翼。
柳阿奶没看向她。
“奶奶。”孙婧睿张了张眼睛走得更近,柳阿奶这才看了她几眼,然后笑了。
不是久别重逢的欢喜,只是面对陌生人时礼貌的致意。
姜鹤只好喊了一句“孙婧睿”。
孙婧睿也回:“我是孙婧睿。”
柳阿奶这才有了更加明显的反应,吃惊地看着女孩,道:“孙婧睿?我家有个孩子也叫孙婧睿。”
昨天只听姜鹤讲诉,虞苏时对这个“故事”可以说没多大的感触,然而等“故事”里的场景在此刻被真实地表现出来,更是在柳阿奶笑着重复说出那句“好巧,孙婧睿我给家里的孙女也起的这个名字,现在上大学啦”时,莫名地感觉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孙婧睿也笑起来,上下两排牙齿都露了出来,把脸凑近问:“奶奶,那你看看我觉得熟……觉得眼熟吗?”
许是女孩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悲伤泄出,抑或是半途中的哽噎,柳阿奶笑着笑着就僵了脸。
半晌儿,老人笑意更甚:“眼熟,这会儿看着面熟了。”
“那我是谁啊奶奶?”女孩小心翼翼地发问。
“……想不起来了。”柳阿奶道:“你叫什么名字?”
“奶奶,孙婧睿,我叫孙婧睿,也叫晓晓。”
“孙婧睿?我有个孙女也叫孙婧睿,小名也是晓晓。”
虞苏时挪开了眼。
柳阿奶很快就进了茶楼再次坐在靠窗的一角,她安安静静地看书,偶尔抬起头朝码头的方向张望几眼,从始至终不吵不闹地等着她的孙女。
“要纸吗?”姜鹤问着已经递去两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卫生纸。
“没哭。”虞苏时回过眼,视线落在姜鹤手里的纸巾上,认出上面的花纹,是昨天那家小超市里的。
“见多了就好。”姜鹤仔细看了看虞苏时的两眼,确实没看见任何水花,道:“这样的场景,晓晓每次回来都要上演数百遍。”
孙婧睿也进了茶楼,就坐在柳阿奶对面的位置,两人聊着什么。隔着玻璃窗,虞苏时自然听不见对话内容,只见柳阿奶在向孙婧睿展示手里的书。
是一本安徒生童话集。
“你说如果柳阿奶平时过得不好的话,晓晓无论如何肯定是会陪在她身边的。实际上柳阿奶让自己活得好好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精神上除了因为病症执拗地等孙女回家外没其他问题,整体看完全是正常人,还是一个幸福的正常人。”
“所以晓晓最终释怀了?”
“人家和我们不同,血浓于水的,经历多少遍都释怀不了。”姜鹤骑来的电动车有些挡路,挪车的期间他继续道:“晓晓大学读的专业是生物学,后来读研究生和博士的时候往神经科学靠拢了,现在在市里一家研究所专攻神经病理学和精神药物治疗,为得就是柳阿奶。”
虞苏时有些不解:“据我所知,阿尔兹海默症不属于精神类疾病。”
量体裁衣,对症下药,这是虞苏时认为的做事原则,也是绝对正确的。
但姜鹤却道:“很多时候,一个人苦干一件事大多都在缘木求鱼。为了减轻痛苦,他们需要一个麻痹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