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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37节

  他不痛快,她就高兴。
  苏露青慢条斯理将那张手令重新收进怀中,缓声道,“而且,真正算起来,是你故意扣人在先。我的人特地赶在朝中旨意并未发出之前,就将事情办妥,准备回来复命,却被你的人一直阻拦,这才耽搁住。”
  视线不经意一转,瞥见梁眠和尹唯朝着这边走来,加快了语速,
  “所以,这样说起来,那辨不清面容的尸身,应该算是大理寺从乌衣巷手里硬抢到的。”
  “硬抢”两个字被她着重强调,声音虽不大,但理亏的人已然别开目光。
  然后他目光落向井沿儿旁边的绳索,这次是一个诚恳的邀请,“枯井之下或许还有线索,苏探事可要同行?”
  苏露青的确也准备再下井看看。
  昨夜太黑,井底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今早为了和大理寺抢时间,她只让林丛抓紧将尸身带上去,也没来得及细查。
  听到这话,点点头,“可以。”
  梁眠和尹唯留在上面,她和秦淮舟先后滑到井底。
  这口井大概已经枯了很多年,井底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腐叶,骤然多了两个人,井底的老鼠被惊走,“吱吱”的惊慌乱窜,引出更大的回声。
  井口洒下的阳光并不算多明亮,光里有飞舞的灰尘。
  井底也不算宽敞,两个人同时待在里面,明显感觉到拥挤。
  秦淮舟吹燃火折子,点上蜡烛,往四周照了照。
  火光惊动更多的老鼠,在两人脚边飞扑狂窜。
  苏露青侧身看向别处时,忽然瞥了一眼站在前面的秦淮舟。
  他毫无防备之意,只举着手中蜡烛,照向井壁,同时抬手不断地叩击井壁,寻找可能的机关暗室。
  这个距离……
  让她想到那具尸身后脑的伤。
  能伤到那种程度,说明行凶之人就站在他身后。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下手,又不曾留下扭打间留下的伤,证明行凶者很大可能是熟人。
  而且是没有防备必要的熟人。
  这样想得久了,目光始终盯住秦淮舟后脑,过于强烈的视线,也引来秦淮舟的察觉。
  火光一晃,秦淮舟转过身,对上她不善的眼神,没说话,直接将蜡烛举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露青被灯火晃得猛然回神,皱眉扫他一眼,向后退开一步。
  “井底狭小,苏探事当心。”秦淮舟不着痕迹提醒她,别动什么心思。
  “彼此彼此,”苏露青跟着瞥一眼昨夜发现尸身的位置,侧步过去,“劳驾让让。”
  那尸身当时是歪倒在井口附近的,身体折成一个并不常见的形状,应该是被人从上面丢下来的。
  借着跃动的火光,她看到枯叶之间有几块深色。
  “你方才可在井沿儿四周看到血迹了?”她问。
  秦淮舟既然连她那被勾破的衣服布条都能找见,想来也发现了别的。
  果然听到秦淮舟说,“有,但不多,很浅。”
  回答过后,反问她,“这里有血,人就是死在这里?”
  “不是。”
  她查看过那几块深色,那里是尸身后脑枕过的位置,因为后脑曾出过大量的血,便也将这一处地方染上血污。
  “那,还要找地方,泼米醋确认?”
  苏露青抬头往他那边瞥一眼。
  “怎么?”秦淮舟没躲,蹲在她对面,看过地上那些污迹以后,目光同样迎向她。
  她却不再提接下来该怎么寻找凶杀之地,而是问,“你和靳贤,关系如何?”
  “这要看你想做什么。”秦淮舟没有明着回答。
  “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听闻他家中噩耗,感叹他人过中年却遭此厄运,着实惋惜,想去探望一二。”
  “据我所知,靳贤坠马以后,便闭门休养,谢绝来客。”
  “那真是不巧。”苏露青似有遗憾。
  然后她起身,走到刚刚下来的地方,扥了扥绳索,打算上去。
  “我看你不是想探望。”秦淮舟的话音忽然从后面追上来。
  “嗯?”苏露青回身看向他。
  秦淮舟还没有跟着走过来,仍半蹲在血污附近,不知还在地上查看什么。
  知道她在等下文,接着方才的话道,“你是想看看,他是否有表现出异常的反应。毕竟屈靖扬过寿那日,他作为女婿,一定会出席,席间发生过什么,他一清二楚。更何况屈靖扬一死,还能记得当时席间都有什么人,且都有谁与屈靖扬有过节的,也只剩他一人。”
  “那你不想知道么?”她反问。
  “想,但我不会趁人之危。”
  说得好听,她冷笑,反手拽了下绳索,“你随意,我先走了。”
  从井底上来,梁眠先报给她一个消息,“苏探事,林丛在附近找到一处血迹,看情形,应该是被抛尸井下那人的身死之处。”
  位置很近,周围并没有多少被大火熏黑的焦色,想来是因为这里本就是荒废的园子,可烧之物不多,火势蔓延不过来。
  地上痕迹明显被处理过,其间泥土被翻动,颜色比周围要深。
  如果仔细看,会看到不远处也有几块较显眼的血迹露在表面,一直断断续续延伸向枯井。
  之所以一直没被人注意到,大概就是因为,无论是万年县衙,还是后来的刑部,都不知道枯井这里也藏有一具尸体,因而并未往此处查看。
  “能知道屈府有废弃多年的园子,还约在这里见面的,应该是屈府熟人,”梁眠一边说,一边观察苏露青的反应,“凶手能选在这里下手,那他们商谈的事,应该也是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吧?”
  说话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旁的林丛见状,小声提醒一句,“苏探事,是大理卿他们过来了。”
  苏露青转过身,看向来人,“怎么?考虑好了?”
  “这里便是凶杀之地?”秦淮舟停下步子,没有再上前。
  看来是没考虑好。
  苏露青不打算多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她要查的都已经查到,下一步,便是去“看看”靳贤。
  她于是往相反的方向走,抛给他一句,“也许是,也许不是,你仔细查吧。”
  ……
  从屈府出来,她先问梁眠,“靳贤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梁眠的回答与秦淮舟刚刚说的相差无几,“听闻靳御史因伤心坠马,伤势太重,只能卧床修养,靳府自昨日起便一直闭门谢客,许多听到消息打算去探望的同僚,全被客气的拒在门外。”
  一眼都不能看?
  不是真的病重,就是内有蹊跷。
  “给靳贤看病的郎中呢?”
  “听说郎中已经被留在府内,随时为靳御史看诊,”梁眠从袖中摸出一张药方,“这是靳府仆从去药铺买过的药材,都是治跌打损伤的,没什么异样。”
  苏露青接过药方,边走边看,似是对药方的结果并不满意。
  “苏探事,是这药方有问题吗?”
  “牢里用刑太重的人犯,都是谁处置的?”
  她忽然问起这个,梁眠愣了愣,“就是那几个医官啊,伤太重的话,医官忙不过来,也要靠几个杂役做帮手。”
  “你说说看,是他们受刑的伤重,还是坠马的伤重?”
  这个问题,好比问用流星锤砸头疼,还是用狼牙棒砸头疼,比较不出来,只能说头更疼。
  梁眠犹豫了下,“刑具大多是皮肉伤,坠马轻则皮肉受损,重则断骨难行,若说哪个伤损更重……似乎没有什么标准。”
  “这就是了,”苏露青往那张药方上点了点,“这上面都是寻常伤药,普通的小打小闹还算有效,若是伤重些,就没什么用。以那位靳御史伤重到需要卧床修养的程度来看,这些伤药,对他并无用处,那他府中又为何只买了这些?”
  “难道说……”梁眠试探着答,“他其实伤的不重,但是因为太过伤心,不愿见人,所以找了个理由谢客?”
  苏露青点点头,却没说这猜测对了几分。
  梁眠跟着又问,“苏探事,可是还有别的原由?”
  苏露青:“要么,他怕被人看见自己的伤。”
  梁眠和林丛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她,“堂堂御史,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
  梁眠嘴快,先说出来,“难道是他杀了屈靖扬?”
  两人都是跟着苏露青办过何璞那案子的,何家人为保密,从头杀到尾,连舅爷都能杀侄孙;
  如今这靳贤不过是个女婿,杀杀岳丈,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就是,为什么啊?
  想知道为什么,还是要亲眼确认一番。
  苏露青回府来换衣服。
  肩上的伤一直没来得及处理,贴着里衣的地方磨着厉害,稍稍一碰,就引出一阵刺痛。
  之前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因着牵扯,感觉到这股刺痛愈发明显,想来是被井沿儿磕得不轻,也许已经磕破了皮。
  跟着想起昨夜井边的惊险。
  她小心剥着衣领,在心中暗忖:
  凶手通常喜欢回到案发之地,查看周围的反应,但昨晚那人出现在枯井边时,屈府早已因为大火夷为平地,全府上下找不出一个活的东西。
  如果那人想观察周围的反应,只能寄希望于鬼魂现世,这显然不像。
  之后那人在发现她时,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想要连她一起灭口,这一点,也很不寻常。
  倒好像,井底有秘密。他想隐藏的,是那个秘密。
  枯井中的那具尸身,她已经仔细查过,除了面容模糊,身份不明,其它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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