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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52节

  秦淮舟有些慌乱的抓住在他掌中作乱的手,将其牢牢控制在手里,眉间跟着微起折痕。
  昨晚并不曾领教过这些,险些被她出其不意。
  心中烧过一些杂念,他调整心神,用空着的那只手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茶。
  清茶清苦,泛着咸,灵台由这股清苦茶香冲刷,重归清明。
  暗忖着,乌衣巷作风,不择手段,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合该静心醒神,严密提防。
  再开口,声音与之前无异,“阿昭怎会这样想?不过……裴某先前太过重视生意,冷落了阿昭,的确是裴某的不是。”
  他偏过头,看向她,挡在桌案后面的手仍在使力,紧抓住她的手,不让这只手再有什么动作,“以后,裴某一定多抽出些空闲来陪阿昭,如何?”
  苏露青仍挽着他的胳膊,歪头看他。
  她的手被他抓着,连带着其他动作也受限,手上传来的感觉表明秦淮舟一直不曾松懈,誓要与她对抗到底。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牢牢控在一个范围内,耳鬓厮磨容易,泾渭分明很难。
  “裴郎说话可算数?”她更近的凑过去,当真像是寻常小女子一般,要求郎君一个保证。
  “自然算数。”秦淮舟似是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靠近,这次没躲,身上也没有下意识发僵的反应。
  “那……等开春,田里除了种麦子,再种些花生吧,好不好?”
  不等他答,她已经自顾自接着说下去,“阿昭知道裴郎生意做得大,必然不会只窝在一个地方,总要天南海北的跑,到时候,十天半月恐怕都只是去时的路程。阿昭想着,若这田里多种些花生,到结出果实来,阿昭就把它们磨成粉,添到点心里。裴郎出门带着点心,就像是带着阿昭,有阿昭陪着一样,如何?”
  秦淮舟听她说着这些妻子会叮嘱夫君外出时说的话,再看她眼里状似柔情实则暗藏盘算的神色,明明只用点头称是配合演戏就可以了,但心念无端一飘,忍不住多问上一句,
  “为何一定要种花生?用香芋做点心,味道更好。”
  “香芋随处可见,花生可是难得,”苏露青又靠近他一些,“所以啊,裴郎这次出远门去做生意,多寻些花生种子带回来,可好?”
  他怎么就出远门了?
  秦淮舟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给自己下套,偏又不好纠正,只深吸一口气,“听你的。”
  “裴郎待阿昭真好。”
  苏露青说着欣喜的话,将挽着他手臂的胳膊抽回来,改为捧起他的脸,结结实实亲上一口。
  只不过,亲的不是他的唇,而是贴在他唇边的自己的拇指。
  门口的武侯往别处去了,也许是觉得,若是装的身份,装不出这样的亲密举止,终于放心了。
  苏露青余光瞥到门外情形,转身抽回手,但没抽动。
  扭头去看,秦淮舟呆住片刻,才回过神似的松开她的手,起身离开桌案。
  “过河拆桥呀,裴郎。”
  她提醒着秦淮舟,前后转变莫要太过明显,惹人察觉。
  “阿昭不是也一直在拿裴某往火上架?”
  说什么出远门,十天半月只是去时路上的时间,这话怎么听,都是在为后面的事铺垫前情。
  “裴郎可是生意做得红火的富商呀,”苏露青理直气壮,“商人重利轻别离,阿昭这么说,有何不对?”
  秦淮舟想要反驳的话,蓦地在喉间哽住,这话说的,的确在理。
  他重新折回桌边,视线落在门外,观察那几个武侯的动向,话是对她说的,“裴某若出远门谈生意,这里可就难得来了。”
  苏露青端起茶杯,递到他唇边,杯沿虚虚的悬在唇的上方,要贴不贴的。
  “裴郎商事繁忙,耕种之事想来不会亲力亲为,这庄稼里的把式,也要在这几个武侯面前多露几面,混个脸熟吧?”
  秦淮舟低头看一眼茶杯,不动声色接过来,喝上一口。
  转头在看她时,眼里满是探究,“阿昭对这里的田,当真如此感兴趣?”
  这时候想起那日清早,她突然出现开明坊内,看情形不像是从坊外进来,倒像是……一直在坊内。
  但是那晚,她不是在玄都观中么?
  “阿昭说感兴趣的话,裴郎会怎么做?”
  “阿昭感兴趣的话,裴郎……可以暂时不出远门。”
  秦淮舟如今用着温柔语气说拒绝的话,已然十分得心应手。
  苏露青听得出来,秦淮舟的意思就是,不卖,怎么说也不卖。
  “裴郎可是有生意在身啊,”两人打着知己知彼的机锋,“在商言商,裴郎总不能撇下生意不管,只来陪着阿昭。”
  “家事繁多,想来阿昭也不会时时得闲,何况田间事杂,多一个人理事,总会多一分稳妥,裴某以为,阿昭不必过于心急。”
  “裴郎家大业大,这种每日迎来送往的日子,阿昭有些厌了,不如就此丢开钥匙,裴郎另找旁人执掌中馈吧。”
  秦淮舟抿了抿唇,从长安县衙屈靖扬书房内带回的密匣,唯有那把钥匙才能最快打开,但这田地也与屈靖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分走田地,相当于把此间线索也拱手让出。
  “出来这么久,阿昭也累了吧,不如先回去?”
  茅舍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想谈判,离开这层监视再谈。
  苏露青弯了弯眉眼,“也好,出来这么久,是也乏了。”
  两人就此上车,离开开明坊。
  马车行在主街上,车内的两人却谁也没有开口,只各自朝两侧车窗向外看,在心中做着打算。
  一直到回府。
  林丛等在门口,看到苏露青下车来,小声秉道,“苏提点,来庭坊那边,有眉目了,疑似抓到千秋宴上‘行刺’之人。”
  “……厉温统领将来庭坊上下搜查一遍,暂时未发现私铸地点,也不曾发现暗道痕迹,不过发现了此人,手上有被火油灼伤痕迹。”
  乌衣巷牢房里,一人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伤,手臂被吊起,在锁扣住的手腕上,有一片明显的灼伤痕迹,自他的手掌内侧,一直蔓延到小臂内侧。
  苏露青查看的时候,这个人还在昏迷着,看面部轮廓不似外邦人。
  “这人是怎么被发现的?”她问。
  梁眠:“厉温统领带人搜查时,他鬼头鬼脑跟在后面,被禁军发现。当时他声称自己只是路过,好奇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原本也确实蒙混过关了,不过厉温统领正好往这边来,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纱布,多问了一句‘手怎么了’。这人说是烫伤,厉温统领要求查看,他不肯,最后纱布被禁军强行拆下,这边发现了火油灼烧的痕迹。厉温统领认为此事似乎与千秋宴流火有关,很可能当时那流火就是他放出的,所以立即将此人带回。”
  苏露青点点头,朝那人努努下巴,“他都招了什么?”
  梁眠:“嘴太严,一口咬死,说自己只是路过,禁军蛮横,乱抓好人,他要报官。”
  “这人什么身份,可查出来了?”
  梁眠摇摇头,“还在查,厉温统领把人带走以后,坊内似乎并没见谁着急,好像这人被抓,与他们都没有关系。问了些坊里的人,也说没见过他,不认识。”
  “人是什么时候被抓到的?”
  “就是今天清早,前一晚厉温统领在坊内没出去,正碰见他。”
  “那他落脚之处,在什么地方?”
  “如今也还没查明,坊内客舍的名单我等都对过一遍,没有这个人。”
  既没住客舍,又不是坊内居者,与坊内的人全都没有关系……
  要么是此人当真来去无牵挂,在坊内藏匿住自己,要么,是坊内有人在包庇他,遮掩他的身份。
  苏露青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遍体鳞伤的人,被拷打这么久,却只是喊冤,或许能从此人嘴里撬出更大的秘密来。
  她吩咐,“叫医官来,给他治伤,用最好的药。”
  之后她交代梁眠,去查两个人。
  一个是骆姓商贾,一个是姓奉的娘子。
  秦淮舟买下的那块田,正挨着这两人的田产,既然这些田或多或少都与朝中官员有关系,查这两人,便也能顺带摸出背后都是哪些官员。
  这时候,马孚的过往也查出来了。
  正如她曾在秦淮舟口中听到的,春闱期间,马孚时常会去拜会靳贤,靳府的宴席他场场不落,尽管只能在外院,和所有如他一般打算碰运气的学子混在一起,他送往靳府的礼物,也总是比别人更用心。
  “……听与马孚交好的同僚说,靳御史也有注意过这个年轻人,还指点过他一次学问。
  只是那次马孚从靳府出来,却一点儿也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甚至还不如以前他去靳府当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开心。
  但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问他靳御史指点了他书中哪段话,他也全都搪塞过去,他这个做派,一度还被人误会是因为攀上高枝,看不起过去的同窗好友了。”
  的确反常。
  若是靳贤早已指点过马孚的学问,说明他看重马孚,已经将其当成自己的门生,日后马孚为官,他在官场上提携门生,都是顺手的事。
  这对于任何一个前途未卜的学子来说,都是无上的喜事,更何况马孚对此本来也心生向往,经此一事,更该欣喜若狂。
  除非,这个指点,是用什么事换来的。
  一个在当时连功名都不知道能不能有的学子,能做什么事,才会换来朝中六品承议郎的指点?
  想到这里,她决定再次提审马孚。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是信了康国人的话,才妄议皇后,如今认罪伏法,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马孚枯坐在牢里,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消瘦许多。
  “我还没问,你怎么知道我问的就是这些?”
  苏露青隔着牢房栏杆坐在外面,打量他一番,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么多天没饮过酒,不馋么?”
  去窈娘家的酒客酒瘾都大,几乎是每天都要去喝,三天两头才去一回的算消遣,因此窈娘对于新客,印象总是格外深刻。
  在窈娘的口述中,她并未见过马孚这号人。
  至于乌衣巷对马孚的探查,熟悉马孚的都说过,马孚甚少饮酒,也可以说是滴酒不沾。
  买醉被康国人趁虚而入的口供不攻自破。
  马孚默了片刻,笑笑,“肚子里有再多的酒虫,进乌衣巷一遭,恐怕也早都被拷打没了。”
  “哦……我记起来了,”苏露青点着头,“那些弹劾乌衣巷的奏疏里,也有你一份。”
  马孚有些自嘲,“弹劾的多了,如今把自己弹劾了进来,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苏露青收起之前的淡笑,目光直射过去,“若说咎由自取,你弹劾的那点东西,与你在靳府做过的事比起来,恐怕根本不值一提,你说是吧?”
  马孚的目光一颤,眼里浮现出悔恨,又很快被空洞取代。
  他摇摇头,“事到如今,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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