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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123节

  元俭也很高兴,当即着人准备。
  不多时,庭中乐师退至一侧,裴昭抱着琵琶,缓缓上前。
  “哦,朕想起来了,”元俭似有感慨,“当年老师极擅琵琶,每每奏曲,都有铿锵之声,鼓舞人心,这孩子自小由老师亲自教导,想来有几分老师真传。”
  弦声起,初时便是激昂高亢,如青云直上坠下的激流,而后大弦紧随其后,嘈嘈之音如铁蹄踏山川。
  在场众人里,有些上了年岁的臣子听到这一段,面露追忆之色。
  这是裴相当年曾弹过的曲子,曲如兰陵破阵。
  一曲毕,元俭率先拊掌,大为赞叹。
  其他人也附和夸赞,虽不敢明言裴相,但也将各种溢美之词加诸在裴昭身上。
  与众人的激动感慨相比,苏露青始终神色淡淡,只将酒杯捏在手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
  在她又一次将酒杯随意推远,险些将酒杯推出食案以后,一旁伸来一只手,稳稳挡住飞出的酒杯,拿到自己这边。
  秦淮舟跟着状似不经意的问一声,“苏都知似乎对曲子不感兴趣。”
  “怎么?”她转头看过去,“大理卿打算另辟蹊径,探问先从闲语问起么?”
  “苏都知误会了,”秦淮舟转而令提起一件事,“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死士,本打算自尽,被拦下了。”
  她收回目光,随意往对面看去,“大理卿这么说,想来是拿到供词了?”
  便听秦淮舟说,“杨甘服毒那次,我留了一点物证,与这次死士的毒囊做过对比。”
  说到这里,却又顿住。
  她了然,“你是想说,他们用的是同一种毒?”
  “杨甘只剩下一口气,什么都查问不出,如今有了新的人证线索,苏都知当真不要?”
  她闻言,重新看向他,“这么说,你愿意主动给?”
  秦淮舟不着痕迹翻过手掌,食指自然探出一些,目光跟着落在食指指腹。
  没有明说,但意思明显。
  第86章 第86章
  指印,手令。
  若用手令,自然就不能再提赌约;
  否则,就是平白浪费追查人证的时机。
  啧。
  她抬手,越过他的手,去拿刚刚被他放在一旁的酒杯。
  宽幅衣袖自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收回时,袖口刮在他指上,虽未言明,但从态度上可见一斑。
  秦淮舟略微侧过头,看她饮酒的动作。
  在空酒杯放下去的同时,他听到她半是慨叹的说,“说我抢时机,你又何尝不是?”
  苏露青说着话,看一眼庭中施施然抱着琵琶起身行礼的裴昭,因是刚刚弹过一支激昂的曲子,收弦时还有些气息浮动。
  她隐约听到旁边的坐席上有人在说,裴昭有昔年裴相之风。
  不由得一哂。
  跟着继续道,“这两个人在你那里,该知道的,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她微微侧身看向秦淮舟,眼中满是了然,“所以,我可以不要人,跟着你的人往下查,你能保证,防得住么?”
  秦淮舟大概是没想过这种做派,神色微征。
  这时候,龙案处的元俭正示意元康健,带裴昭到近前回话,那边的话刚好传到下边,暂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你这把琵琶,看起来像是旧物。”
  元俭目光里有追忆,看着琵琶上泛出古旧颜色的琴板。
  上面的每一处痕迹都藏着旧年时光,而在外侧靠近子弦的琴板处,绘着一朵已经随着年月暗淡的,殷红的梅花。
  裴昭躬身行礼,“陛下说得是,这琴原是祖父旧物,祖父又在小女幼年时转赠,上面的梅花也是那年祖父亲手所画。小女不敢有失,无论在何处,都小心看护。”
  席间的苏露青听到这番回答,以手支头,又开始随手拨弄酒杯,似乎格外不耐烦。
  酒杯在食案上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声响,虽不明显,但在此刻的两仪殿内,仍是不容忽视。
  秦淮舟注意到她的举动,不动声色伸手到她这边,按住酒杯。
  也顺势按住她还想再动的手。
  干燥的热意覆上手背,指掌拢上去,将她整只手都包住,手指跟着轻抬几下,有安抚的意思。
  她似是忽然回过神,恢复了一惯的神色,从他掌下抽出手,转而拿起一只橘子,动作自然的剥开。
  龙案那边,元俭又夸赞裴昭几句,孟殊也跟着赞一声,随后赐给裴昭一斛明珠,并四十束上等蚕丝弦。
  之后席间仍是一派热闹庆贺景象。
  苏露青看着裴昭远去的背影,回想刚刚其与帝后的对话,忽觉先前某个迷雾笼罩处,茅塞顿开。
  想通这个节点,她目光落在面前果盘上,从中拣出一只形状甚好的橘子。
  三两下剥好橘子,她先掰出一瓣来尝了尝,酸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令她神色微凝。
  跟着手上一翻,缺了一瓣的橘子肉托在掌中,被她送到秦淮舟眼前。
  “这橘子味道不错,大理卿尝尝?”
  橘子的清香自空气里散开,让秦淮舟蓦地想起那晚燃过的紫苏橙香。
  随后拿起橘子,将信将疑的仔细看看,在她的注视里,缓声道,“既是苏都知亲手剥的橘子,秦某就却之不恭了。”
  她十分期待,笑意比之前更盛。
  秦淮舟也掰开一瓣,送入口中。
  毫无防备的一咬。
  “唔……”
  她目光坦然的看他。
  啊,被酸到了。
  橘子极酸,他毫无准备,立刻就被冲天的酸意击中。
  眉头下意识皱起,面上表情倒是控制得极好,只深吸着气,慢慢将橘子咽尽。
  只是剩下的橘子,却怎么也不肯再动了。
  她心情很好的解说,“这可是宫中专门种的,橘树从淮南来,种到如今才结果,内廷司想图个喜气,专门盖了暖棚,让这橘子抢在皇后殿下的生辰前结出果子,一共结了一百五十个,全都用在这场筵席了。”
  秦淮舟端起饮子,淡去这层酸意,“原来如此。”
  然后他重新把那被掰去两瓣的橘子还给她,“原来苏都知喜欢这样的。”
  “看大理卿的意思,是不喜欢吗?”
  她似是遗憾,“到底也是一份心意,大理卿就这么推拒,实在令人伤心呀。”
  推过来的动作一滞,秦淮舟似是叹了口气,“苏都知的心意,就是这样吗?”
  “那,大理卿打算接受的,是哪种心意?”
  她屈起食指,抵在那只浅碟边缘,推回去一点。
  浅碟盛着酸橘,缓慢的在食案上移动,原本简单的捉弄,正悄然变成意有所指的试探。
  秦淮舟最后端走这只浅碟,放到一旁,“桔生江北而为枳,秦某以为,心意胜在自然,太过刻意,反倒生疑。”
  她看着几乎放到边缘一角的橘子,浅叹一声,“与秦侯做对手……”
  忽又顿住。
  秦淮舟略抿了下唇,问出一声,“如何?”
  “其乐无穷。”
  听到这话,秦淮舟目中闪过一缕异色,追问,“苏都知的对手很多么?”
  苏露青笑而不答,目光不再落在他身上,转而望向庭中。
  今晚这场筵席十分顺利,散席时,众人恭送过帝后,自行出宫回府。
  快走到永安门时,一名亲事官候在附近,似是等待许久。
  秦淮舟脚步一顿,“你还要回乌衣巷?”
  “是啊,”苏露青叹出一声,故意道,“大理寺扣了我的人,没办法,只能多出些力,绕个弯子查了。”
  “你可以——”
  “时候不早,我就不送了。”她几乎是同时说的话,然后径直往前走去。
  在经过那亲事官身边时,秦淮舟看到她似是听了句什么话,突然顿住步子,回头剜了他一眼。
  “……他的住处已经空了,看情形,是在他刚被抓住以后,就有人去了他住的地方,带走了全部东西。”
  亲事官在路上将查到的结果说完,“至于灵妙观那位都管,这段时间他一直没出过院子,一日三餐都由座下弟子送去,他除了在屋子里清修,就是到院中打几套拳。”
  苏露青听着这些话,快步回到乌衣巷,示意他自去做事,自己则去往乌衣巷的文书室,翻找旧时卷宗。
  正巧梁眠也往这边来,进门看到她正在翻找什么,连忙问道,“苏都知,你要找什么?”
  苏露青听到动静看向他,想到什么,抬手点了点他,“你来得正好,永嘉元年时候的文书,都收在什么地方?”
  “永嘉元年……”
  梁眠眨眨眼,那是永嘉帝刚登基的那一年。
  皇帝刚继位就出了一桩大案子,不过那时候乌衣巷还未被设立,是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的。
  后来乌衣巷的前身——内侍省探事司设立,所有永嘉年间审理的大案要案都会再备份一份收入探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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