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 第107节
再听到这些,她似乎也不意外,只是心房空空荡荡的,仿佛泄了道口子,有什么在涓涓淌出,也有什么在慢慢填充。
可总觉得落了些什么。
她也没去找,空气中仿佛静滞了瞬,空气行至他们周围似乎都暂停住。
幽然的声线忽地打破一片沉默:“你是两两相宜,胸有成竹,而兴越是被你拿捏在手心里的棋子。”
“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沈洛怡低哂一声,“我也是。”
程砚深清隽眉心微微折起,他并不喜欢这个比喻,但依然耐心同她解释:“在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这个计划。”
哪怕程易渡步步相逼,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沈洛怡在意的不是什么棋子,她只介意那些隐瞒。
扬起下颚,她咬着唇齿,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一般:“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布会前几天,他反复安慰她的也就只有那几句话,让她专注在发布会准备上。
其他的,他都会替她解决。
似乎早就已经暗示过。
只有再回头思索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细节。
怪她,不够聪明。
不够默契,不够心有灵犀。
“因为,我会替你解决好一切。”
程砚深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端方雅致,仿佛什么都不会沾染上他的身形,连衣角都无法触碰的疏离。
沈洛怡轻轻摇头,又重重摇头:“有没有可能,我不需要你这样替我解决?”
仿佛她所有的路都是旁人为她铺好的,她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踏下那步就可以了。
虽然确实轻松,但那好像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人各有志,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事情绊住脚步。”清冷漠然的面容,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徐徐落下一句。
程砚深也有他的思量,商业上的除外,于私人,尤其是现在,沈洛怡刚刚恢复对画画的信心。
好像都是为了她。
却也好像所有人都无辜。
“你知道吗?每次和你争执什么事情的时候,最后你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我总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沈洛怡手指抹过眼角,莫名怅然。
心房的那道口子被堵上了,可填进来的只是委屈。
“你没错,是我做得不好。”
程砚深依然维持着半跪的姿态,他抽出一张湿巾,擦去掌心的药膏,然后握住她的手,沈洛怡想要后缩,却是不容置喙的力道。
“啪”清脆的一道巴掌声。
她微红的掌心,他浮起红印的侧脸。
程砚深握着她的手腕打的。
手指僵硬地一颤,沈洛怡瞳孔微缩,几分不可置信,甚至现在掌心还在发麻。
力道不轻的一记巴掌。
“是我没处理好这些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你……”
倏然停顿,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的书房,仿佛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沈洛怡忽地站起身,肩上的外套和身上盖着的毯子一齐落下:“你别逼我。”
脚尖落下便是尖锐的疼,可她已经无暇顾及,只想离开这间书房,脱离程砚深的气息。
就这样轻易地翻篇似乎太难,即便打了这一巴掌也是一样。
可她还是心软了。
他有理有据,寻不出任何错处,逻辑理智上都寻不到瑕疵。
可是情感上,她好像没那么容易接受。
“我们、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
她扶着桌子,一瘸一拐,裙角带过桌面,似乎刮到什么东西,扯住不放。
沈洛怡烦不胜烦,耐心告急,拽过自己的长裙,然后是乱七八糟一阵碰撞声。
还有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沈洛怡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回头。
是她亲手做的玻璃灯。
碎了。
“怡怡——”程砚深护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那些玻璃碎屑。
沈洛怡的视线落了又落,落在那一地狼藉上,心里同样狼藉一片。
“你别跟我说话,我要冷静一下。”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脑海中却不断重复着,她在东京亲手做的玻璃灯,被她亲手打碎了。
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手工制品。
是她喜欢他的时候,亲手做的。
沈洛怡闭了闭眼,撑着桌面的手臂,青筋微微绷起,几乎用了全力才勉强平稳?*?重心。
“程砚深,你自己留在这里睡。”
“我、我今晚不想看见你。”
柳眉蹙了蹙,嗓音沙沙得干哑,她再次睁眼,望着地面上一片玻璃碎末,心尖微动,却也没了心思再去伤感难过。
“怡怡。”
程砚深修劲的手臂从背后探了过来,扶住她倾斜的身形。
轻喟一声,似是叹息:“你的冷静,是要想要怎样?”
沈洛怡现在不想和他讲话,原本漠然的表情被他三言两语再次掀起波澜:“我能怎样?”
压了许久许久的情绪寻到了宣泄口,手臂推搡着他的胸膛,指甲留下道道红痕,她也毫不顾忌:“结婚证都被你锁起来了。”
“放进保险柜里,还上了三道锁,我还能怎样?”
视线乱瞥,无意间触及他面颊上的那个掌印的时候,到嘴的话又戛然而止。
“婚又离不了,我还不能静静吗?”
躺在床上的时候,沈洛怡才感觉自己血液重新周转,带走许多凉意。
思绪嘈杂,她一时也理不清那些乱麻,索性闭上了眼睛。
刚刚清净一瞬,房门忽地被推开。
沈洛怡不愿意睁眼,翻过身背对着他,也只会是程砚深。
“你进来做什么?”
“我让你进来了吗?”
“你都不敲门的吗?”
“……”
声线冷清,一连串的问句冒出,音色间俱是疏远。
程砚深步子放得很轻,却依然被她捕捉到耳中,他似乎是绕过大床,停在她面前,近乎无奈的轻声:“这应该是我的家,我的卧室吧?”
沈洛怡掀开眼帘,毫无意外地撞进他的深眸中,唇角微动,压下一点弧度,面无表情地再次转过身。
不想看他的脸。
被侵占领地的程砚深浅浅呼了口气,薄唇溢出一抹低叹:“宝宝,起来先喝点姜汤。”
“不然明天生病了,哪来的力气和我冷战。”
第68章 68
◎“你说一,我哪敢说二。”◎
沈洛怡一夜没睡好,纷纷杂杂思绪缠绕交错,可她心力交瘁并不想去理清。
只想睡觉。
太累,扰得头疼,可是大脑却仿佛根本没有停下的意向。
所有思绪仿佛在跑图,翻山越岭,南南北北,好像根本无法停歇。
沈洛怡揉了揉额角,从床上爬起来,在柜子里翻找着安眠药,却发现那瓶药已经过期很久。
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失眠了。
和程砚深结婚以来。
将被子蒙到头顶,沈洛怡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仿佛掩耳盗铃一般,不想让那些繁杂的声音再打扰她的睡眠。
然后,她便真的睡过去了。
只是闷在被子里,呼吸不畅,燥热环绕,像泡在热水中,蒸腾着灼热着,仿佛窒息。
好像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仿佛拨开云雾,从深海浮浮沉沉中蓦地获得一寸呼吸。
似乎有人拨开她微湿的额发,轻揉了下她的头,一点温存流连。
沈洛怡想要睁开眼,却根本睁不开眼。
无梦整夜。
沈洛怡睡到自然醒才起床的,精神上已经清醒,但身体上依然疲乏,她微微摇了下还有些肿的脚踝,昨日的药酒虽然难闻,但确实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