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这皮囊若还是这般养护得宜,无论多少次本君都可以奉陪。”他的指端摩挲起苏伯琼的下巴,眼神滑过雪白的脖颈,脑中已涌过数种还没折腾过的法子,此时却堪堪忍住。
  “不停为本君育子,自此再不能回蓬莱,如何?”
  苏伯琼望着顾亭尘的眼睛,咽下了唇间腥气,虚虚道:“你怎会……放我回蓬莱?”
  顾亭尘说:“诡域之中,所有许诺都附言灵,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最后他说:“不可自尽。”
  “否则我说过的话,都会灵验。”
  ——
  顾亭尘戏弄完人,便拂袖而出,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大殿数里之外。
  等候多时的左右副使双双跪下,齐声道:“禀阁主,蓬莱之人已受重伤打道回府,近日是不敢叨扰诡域了。”
  “蓬莱人心涣散,也就这点儿本事。”
  顾亭尘嗤笑了一声,又道:“传出去,蓬莱府首座之徒苏伯琼,同诡君有染,如今身怀诡君血肉,身属诡域,同蓬莱府再无瓜葛。”
  “阁主?”
  左右副侍双双一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亭尘之言。
  “将这消息放出去,越远越好,蓬莱府的人,一个都不要漏。”顾亭尘重复了一遍,“听不明白?”
  “属下遵命!”
  左右两道身影倏忽不见,只留下一黑一白两片长羽。
  ——
  苏伯琼被顾亭尘晾在了一处竹楼之中,一晾下,便是十天半把个月,难得落了个清静,但这几日腹中时常滚过阵痛。
  他回想起数月种种,心中更是痛不欲生,数次想要自断经脉,毁去腹中孽障,但还未出手,就被那言灵之力生生束缚住。
  他人在这诡域中是不得不死,他是不得不生。
  司药的大巫每日准时送来汤药,苏伯琼除却吃药便是长睡,睡梦中他仍是摆脱不了顾亭尘的身影,醒来后背濡汗潮潮,当真后怕。
  变故便在此日,他腹中疼痛难耐,额间落下豆大的汗珠,理智都要一并崩塌。
  他想叫来大巫,于是下了床榻,推门而出,却是两眼一黑,整个人直接栽上了竹楼边的长阶。
  原是不染微尘的白衣边摆逐渐浸透了赤血,苏伯琼只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恍惚间看到了大巫急匆匆拎着药箱奔来的身影。
  ·
  大巫见苏伯琼摔在竹楼阶上,石阶上都沁了半丈血,立刻吓得脸都白了,平日传唤灵鹰用惯的口哨都吹走了调。
  灵鹰传信后不久,顾亭尘风尘仆仆而归,看见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苏伯琼,侧脸冷至极致:“怎么回事?”
  大巫哆嗦着回答:“回回回阁主……您的血脉恐怕保不住了。”
  顾亭尘皱着眉头:“我问的是人。”
  大巫脑子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阁主,苏公子他……他流产了,但是修为深厚,维系着命脉,无大碍,只是需要好些日子调养。”
  “只是这孩子,您春秋盛年,只要有心,必然能枝繁叶茂……”
  大巫觉得顾亭尘心情不佳,于是开口安慰。
  阁主那么想保下孩子,此下恐怕有点儿伤心。
  顾亭尘反道:“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春秋了?”
  大巫身形一僵。
  顾亭尘道:“本君风华正茂,离春秋还差了一截。”
  他坐在床侧,一手搭上了苏伯琼的手腕,亲自诊起了脉,过了一会儿,眉头才舒展开来。
  “愣着做什么,是不想待在诡域了?”
  大巫连连应是,拔腿就跑,心想着——
  看来阁主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个还未定形的“孩子”,而是……那气质卓绝的“叛徒”。
  ——
  顾亭尘的声音惊醒了原在昏睡的苏伯琼,他甫一睁眼,就看到了最厌弃的人,胃腹一阵翻江倒海,着实犯起了恶心。
  “这么些时日不见本君,你就憔悴成了这副模样。”顾亭尘似在惋惜,“可见你一日一刻都离不开本君。”
  苏伯琼微蹙长眉,并不想应他。
  但是他灵脉正在缓慢修复当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片刻后他察觉到那孽障——
  不见了!
  心下不知该如何形容,又是欣喜,又是酸楚,再是……
  他抬头望着顾亭尘,见到这人缓缓勾起了唇角。
  顾亭尘优哉游哉地临他身侧,一掌扣上他后背,几近控住他浑身灵脉,拎着他的命门:“如今本君的骨血不见了……”
  “看来时机还没有到。”顾亭尘一面这么说着,一面抚着苏伯琼的脊梁,“本君说过准你回蓬莱府。”
  “副使领路,你明日便可拿着恶煞符离了诡域。”
  苏伯琼却是冷笑:“你没有这么好心。”
  顾亭尘倒是有了耐心,轻啄了下他的耳侧:“本君说过,便会做到,如今这血脉消失,你便也没了这差事。”
  “会借予你的东西自会给。”
  “但你须得记得,十五日之期。”
  凑于耳畔的气息分明灼热,苏伯琼却再次觉得遍体生寒。
  他后撤半分,顾亭尘便会将他拉近一寸,此时搂着他,缓缓道:“十五日后,连人带符回来。”
  “若你回不来……”苏伯琼下巴吃痛,是顾亭尘指端用力,令他抬眼对望,“本君亲自去接你。”
  “蓬莱府上下之血,皆为你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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