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伯琼站在墨影背骨之上,俯视而下,只见流散的紫云被乱风拂开,今日的祈星阁前却格外热闹,数只白鹤在低空盘旋,似乎全蓬莱府的弟子都聚在了此处,熙攘成了一团,另还有着他色衣衫的弟子,是其他仙家门派的人。
  如此派头,必然是要商议什么重要之事。
  “底下看起来吵嚷得很。”顾亭尘道,“看来还是来晚了半步,不妨先在此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不消顾亭尘提醒,苏伯琼也早已掐出了一诀,视线所及、双耳所闻同身处在仙岛之上无异。
  ·
  众修士目光围聚的,是立于莲台之上的一位少女。
  她身着一些紫袍,双脚赤.裸,面掩白纱,眼瞳泛着晶绿,晃眼一看只觉年少,说话声音听来却是老成持重:“……蓬莱府内务庞杂,如今掌座之位空悬,虑及仙门之序,今时往后,暂由天镜阙接管蓬莱府一切事务。”
  底下立即有反对之声:“天镜阙虽时常主持仙门要务,但蓬莱府乃是修界第一门派,现下掌座仙逝,大师兄和苏师兄都不在仙府,众弟子还在寻其踪迹,天镜阙有何资格接掌蓬莱府?”
  顾亭尘却似有几分兴致,问道:“这小丫头是谁?出言如此张狂。”
  这少女苏伯琼并不认识,可看装束便知是天镜阙的少使。
  天镜阙不以仙家门派自居,只道是供各路修士突破修为的一处灵山仙府,同其余诸多仙门一样,藏有不少仙家灵宝,派有不少修士守着,同时还设有长使、少使长久留于仙府,决定灵山之上修士的去留。
  如此一来,天镜阙就算不自称为门派,众人还是将其视作一方仙门,且可同蓬莱府平起平坐。
  天镜阙少使早已料到自己的言辞会被如何回击,立刻回那反对的小弟子道:“天镜阙自是没有资格,可若是我有山河印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底下各路修士跟着一愣,连苏伯琼的眉心也跟着一跳。
  山河印……竟会落到天镜阙的手中?难道徐青氿此前是同天镜阙中人一道谋害师尊?
  这么一想,他眉头便拧了起来。
  顾亭尘是个不嫌事多,反倒是盼着事多的人,跟着道:“这下可是好事一桩,不仅是蓬莱府掌座之徒手上有山河印,这天镜阙少使手上也有山河印。”
  苏伯琼眉头不展:“他们怎会想到故意作伪来欺蓬莱府弟子?”
  顾亭尘一手点过他眉心:“在你眼中,人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恶?”
  苏伯琼被这么一问,却是笃定道:“自是善。”
  顾亭尘并不否认他的回答,只是说:“即便本性如此,后天也会经历诸般而有所变化,何况你之所见所闻,多半只是冰山一角。”
  苏伯琼知顾亭尘又是在明着讽刺仙门中人道貌岸然,于是回道:“天镜阙中人品性如何,轮不到你我置喙,只是……”
  他又是略微一停顿,然后道:“仙门虽然并不是人人都见过山河印,但蓬莱府弟子也都有所耳闻,怎会轻易被莫名奇妙的假物所欺?”
  这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诡君的墨影,冒着大风险仿造一件仙门至宝,只是为了夺掌座之位,并不像是天镜阙往常行事的风格。
  顾亭尘眼中含笑:“你还是将这些人,想得太好了些。”
  苏伯琼不语,顾亭尘便又接着道:“若不是你将他们想得太好,兴许能早些时候发觉你那表里不一的师兄图谋不轨,心中不只想占这掌座之位,也想将你一并占有。”
  这番话又一次戳了苏伯琼的痛处,他别过眼去,心中难免扫荡过一阵愧疚。
  顾亭尘是蛮横,可这话却也说得不无道理。
  如果他能早些时候察觉到徐青氿所念所想,兴许真能避免师尊受那天煞所袭,而今也不会落得这番田地。
  “他人要如何行事,我无权过问。”苏伯琼抬起眼来,这一次望着顾亭尘的目光不再是躲闪,却是多了股韧性,“我只能抉择自身。”
  顾亭尘瞧着他眼中泛光,终于像是恢复了原先那精气神,只觉这双眼睛里的那股韧性犹如斩不尽的野草,只需要一点儿生息就可复生……
  倒是能燃起人内心深处本是稍微平息的欲念。
  ·
  苏伯琼不晓得顾亭尘如何浮想联翩,倒是沉声道了一句:“你既说要我夺这掌座之位,便要助我一力。”
  顾亭尘道:“噢?那你说本君现下该如何助你?”
  苏伯琼抬起一掌,长眉终是一展:“不要露面。”
  且不知道顾亭尘这厮到底会不会听他所言,苏伯琼已然纵身一跃,下一刻灵识一聚,银光缥缈,长剑一现,助他御剑下行。
  这倒是身体力证了自己那句“他人要如何行事,我无权过问,我只能抉择自身”。
  乘剑迎风而下,苏伯琼很快脚临实地,惊掠来一阵风,压过了人群涌动着的嘈杂之声。
  “娑月少使竟能寻到我蓬莱至宝,不如将其现上一现,什么动静……”
  “苏师兄?”
  “是苏师兄!”
  “真的是苏师兄……”
  “苏师兄回来了!”
  “……”
  众蓬莱弟子眼中皆窜动起了喜悦之色,折身朝苏伯琼围聚而来,倒是立马“冷落”起了原本处在人群目光中心的天镜阙少使,也令其余身着墨色衣袍以及青衣的外家弟子愣上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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