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亦轩面色发白,许是被方才动荡之气所袭,震及经脉。
  “我无碍,只是这天煞之事容不得耽搁,苏掌座不用虑及我。”
  苏伯琼不便多言,望了眼河面。
  此时沧河已归平静,河面仅有他同江亦轩的倒影。
  方才一番乱象,甚是像场大梦。
  苏伯琼折过身子,朝不远处的顾亭尘迈去,走至跟前,见顾亭尘面色不比江亦轩好到哪里去,便伸出了一手:“可还好?”
  顾亭尘面上不带笑,眼中似沉入黑潭,苏伯琼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说不上来是什么。
  “这里没有天煞。”顾亭尘开口道,“那河中的影妖就是射影,若是沾上其吞吐的毒液,便会生不如死。”
  “不过天煞必然行经此地,不然不会引得此地动乱。”
  苏伯琼点了点头。
  ——
  沧河之中没有天煞,但却受天煞影响,苏伯琼在此处设下了一阵,便回了蓬莱。
  顾亭尘一路上无话,不知是因为江亦轩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实在是安分得有些反常。
  等到江亦轩辞别,苏伯琼才仔细打量起顾亭尘,发觉这人面容苍白得紧,甚至额间冒出了冷汗。
  “你这是……”苏伯琼探出手去,“我看看。”
  其实他说出此话已然后悔,想到必然免不了顾亭尘的一番奚落嘲讽。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顾亭尘反手一掌,竟是将他的手拍远了,语带不耐:“别碰我。”
  苏伯琼一时惊讶,不过念及顾亭尘喜怒无常,不知怎的又气上了头,想到诡君之血有奇效,自身愈合之力又是无需扰心,于是道:“不碰便不碰。”
  说罢便转过身去,却又被顾亭尘一把拉住。
  苏伯琼掠下一眼,见顾亭尘眼中幽深,瞧着不怎么好。
  顾亭尘道:“你口口声声念及的都是那个天镜阙江亦轩,也只在乎他受没受伤,怎么?本君替你挡下这射影,便是贱命一条?多问一声都不行?”
  苏伯琼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便道:“是你让我别碰。”
  比起某人常常强势出手,他可是好太多了。
  顾亭尘没再开口,却是有些痛苦似的闭了闭眼,含糊了一句:“好痛……”
  苏伯琼垂眼望着他颤动的睫毛,脑中只想着,万不可对诡君生出任何怜悯之心。
  他只是将他视作玩物和炉鼎,才会在方才那般情形中护着他。
  不知怎的,想到此处,他竟然觉得心中酸楚。
  一时晃神,苏伯琼只觉得虎口一吃痛,顾亭尘竟忽然垂头咬上了他一口!
  实在可恨!
  苏伯琼收回手,虎口泛疼,齿痕也明显得很。
  真是一报还一报,一咬还一咬。
  顾亭尘却仍在置气:“你既然念叨你的江兄,那便找他去,何必同我多费唇舌?”
  “你又在生什么气?”
  “无理。”
  先前是无耻,此遭是无耻。
  无理又无耻,当真是诡君。
  苏伯琼觉得方才泛过的酸楚,实在可笑。
  扬袖而去,苏伯琼很快来到了议事的蓬莱阁。
  这里原是他师尊元决尊者主持蓬莱事务之地,多日以来成了尊者养病之地,如此尊者已去,常人不敢踏临,倒显得有几分冷清。
  而尊者一去,山河印之所在,便更是神秘。
  苏伯琼将弟子送去的案卷都腾挪到了蓬莱阁中,一一批阅起来。
  从仙门清谈之事到蓬莱近日是否纳新弟子,又该采取何种方式考核,阁中事务积压良多,苏伯琼览去,不知不觉便过了三个时辰。
  天色骤暗,又是一团鬼鬼祟祟的身影飘过了窗棂。
  苏伯琼道:“进来。”
  化为少年之态的墨影利落翻身而入,朝苏伯琼道:“苏掌座。”
  “什么事?”
  苏伯琼抬眼,见墨影不再是黑糊糊的一道人影,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人形,英眉深目,倒是个笔挺的少年郎,同其声音相合。
  “没什么事。”墨影老老实实回答,“主君近日也不同我聊天,太无聊了。而且主君睡下了。”
  “那你不应该留候在原处?”苏伯琼纳闷,“他今日受了伤,状态不大好,你不怕什么妖魔鬼怪轻易将他食了去?”
  墨影回答:“主君叫我滚出去。”
  苏伯琼执笔的手一顿,生生忍住才没笑出来。
  “主君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每年都有那么几天。”墨影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噢,想来就是最近几日。”
  “每年这么几日,主君便会一个人躲在诡阁之下,谁也不见,不吃不喝,不知道在做什么。”
  “睡着的这些年不大清楚,从前多年倒都是如此。”
  苏伯琼将案卷合上,专心致志听墨影说了起来。
  墨影又接着道:“阁中大巫是个口风紧的,问急了还是说不知道,黑鸟白鸟……啊不,左右副使嘛,整日也在乱猜,不知背后缘故。”
  “最后在诡域中兜上一圈,可靠些的,也只说大抵同主君的母亲有关。”
  诡域之主也是有母亲的?
  苏伯琼心中疑惑,墨影也见了出来,于是道:“虽是诡君,当然也是有其身生父母的,只不过已是逝去多年了。”
  “我曾同十三君叱咤多年,才将诡域开拓为眼下模样。”墨影回忆起来,“这么一想,倒有些怀念十三君那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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