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德拉科?”
  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书房的门口,西奥多正探进一个头来。“啊,不好意思……”他听起来并没有多么不好意思,“父亲让我上来找你,他们说有事要谈……我可以进来么?”
  德拉科耸耸肩,表示同意。
  房间的两边是巨大的书架,靠西北角的地方是钢琴,旁边支着两个客厅椅。虽说是书房,但平常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工作学习,所以寻不到书桌的影子。西奥多走进来,四处望了望,最后落坐在靠近钢琴的一张皮椅上。
  “你在做什么?”西奥多看向德拉科手中的几张纸。
  “作曲,音乐gcse。”德拉科简单明了地回答。
  西奥多点头,“所以你仍然选了音乐。”
  德拉科转了转手中的铅笔,右手杵在琴盖上,假笑着说:“不像你,西奥多,我并不喜欢木屑、电线、螺丝钉或油漆。”
  棕发男孩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德拉科从头到脚地将他扫了一眼,意识到这位老同学比起九年级离开学校时要高了不少。于是,他挑了下眉,随意一问:“德国的生活怎么样?找到有你一半省事的科学搭档可不容易。”
  ”还行吧,”西奥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一点,八点以前就要上课……哦,他们倒是有最棒的圣诞集市,小木屋和烤肠什么的,我不会介意这个假期呆在那里。”
  他停了一下,看着德拉科兴味索然的表情,又说:“你们可以来玩一个星期,新年过后——我想我父亲会向你父亲提到这个主意的。”
  “不,谢了,”德拉科坐直身子,把目光转回五线谱上,“那时我在冰岛。”
  “冰岛?你去那里干什么……”话说到一半,西奥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噢”一声,接道:“是那个每年都有的地理旅行,对吧?圣戈萨赫罗现在还组织那个么?”
  德拉科瞅了他一眼,“是那个。”提到“圣戈萨赫罗”时,西奥多语气中有种格外疏离和陌生的味道,让德拉科不再想说话。
  “你现在的科学搭档呢,是谁?”
  “潘西。”
  西奥多笑了,“潘西?她还迷恋你吗?”
  “有可能,”德拉科把手里的纸张翻了个面,有意无意地弄出不必要的声响,“我需要完成这个旋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西奥多。”
  收到暗示的人知趣地起身,再次瞅了一眼德拉科笔下空白的五线谱,留下一句“我也一样”。
  书房又一次只剩德拉科一个人。就刚才那么会儿被打断的功夫,他已经把刚才想出的旋律给忘了。他按了下鬓角,换上一张新的五线谱纸,妥协似地把琴盖翻开,刚刚敲下一个低音音符,心思却完全不在音乐上。
  潘西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放在几个月前会很好回答——全校再没有哪个女孩能把暗恋搞得比明恋或交往还要大张旗鼓了。但就现在,德拉科是真的不太确定。
  这个女孩在他面前的话变少了,也不再追着他从餐厅跑到艺术楼,偶尔的偶尔,她仍然会以蹩脚的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比如在宗教课后提到海克或者康德、在数学课上讲些高中才会学的公式。可整体来讲,那确实不能称得上“迷恋”。
  但这并不是德拉科在意的问题。
  他用手杵着额头,手肘支在琴键上,在中低音区压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德拉科迟迟没有注意到,青春的困惑在他身上降临得如此之晚。潘西八年级就会往自己文具盒里塞情书,高尔和克拉布九年级就能在英文成绩一塌糊涂的同时写出漂亮的颜色小说,布雷斯不屑于恋爱却比他妈妈还要懂得他那许多个继父都在想什么。而他德拉科除了享受被女孩喜欢的优越感、除了偶尔的生理躁动,竟从来没有与“爱情”这种东西有过更深入的会晤。
  就连波特——他妈的哈利·波特,都黏黏糊糊地和秋·张在操场上晃荡着手牵手走了一个多月,又在球场上和金妮·韦斯莱说说笑笑——是,他注意到了——谁会注意不到。
  没有谁会情愿眷恋在入睡后牵住一个人的手,特别这种眷恋还是名副其实的“初恋”。
  可那感觉实在太好了。
  像是大冷的寒冬躲进暖气过热的面包店,像是足球比赛结束后喝下送到嘴边的果汁,像是脑海中自然而然流动出一段旋律,不需要公式、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在那里。
  从德拉科终于开始接受自己这份喜欢那天开起,哈利的每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跳如擂鼓,每一句话都让他想要死死地记住——那些话让他紧张、让他猜想,让他在对视的瞬间,那么、那么想对他说:猜吧,哈利,猜吧。猜猜我在想什么,也让我猜猜你的。
  “叮——”
  谱架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德拉科抬起头。
  「提醒:冰岛之旅,倒计时,十天。」
  他很快把日历提醒划掉,转而瞥向时间显示:二十一点二十二分。
  快了。
  德拉科腾地站起来,合上钢琴,把写废的旋律揉成一团扔掉。他下到一楼倒水喝,正遇上诺特父子准备离开。
  送走客人后,德拉科把半玻璃杯的凉水一饮而尽,和父母分别道了“晚安”,转身上楼去。
  “德拉科,你做什么?”纳西莎站在楼梯底部,察觉到了儿子身上有些反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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