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知道的,一旦他表现得痛苦,不论他向她渴求什么,她大概都会尽量履行承诺逼迫自己去做,尽管与她自己的意志相违背。譬如那天他被情欲逼疯,求着她触碰,她几番拒绝,最终还是没有彻底丢下他。
这一切与爱无关,只因她本身是个很好的人。
他要克制,不要在不清醒的时候贪恋这些虚妄的爱。
方别霜也从他泛红的脸颊与略显虚晃的视线中猜出了他的醉意。
她有点难以相信。一口两口的酒而已,她一个人喝大半壶都没事。他怎么……
还有点手足无措。
她有想过自己会喝醉,但并不担心,反正有他在。他醉了,她却不确定该怎么办。要回去吗?
衔烛认真地看眼前一个、两个、三个主人。
他寻到她的肩膀,下巴轻轻地靠上去。
他只要这一个。真正的,唯一的。
少年拥靠着她,虽再无进一步的逾矩之举,但忘了像往常一样控力。少女没蹲稳,他一拥,身体便倾陷进他怀里。
她扒着他的胸膛,开口道:“我们就此回去吧。”
“不要。”他声音有些哑。
“你这样不回去不行。”
虽然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行。反正,她觉得不安全。
“不要。我不要,拖累你。”
衔烛眉心拧起,极力克制。本就失焦的视线却仍一再模糊。
他实在,很不好。很不好……她喜欢这里,不能因为他而离开。她看到一些人会开心,不能因为他而远离。他太贪心,太自私了。
为何做不到让人无法取代自己?为何不能再好看一点、再有趣一点。为何无法让她喜欢他?
为何啊。
“你哪有拖累我?”方别霜感觉肩上衣料湿凉,预感不好,追问着,“你为什么难过?”
衔烛摇头。他真的好烦,好讨厌。太烦太讨厌了。
她本来很开心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想到刚刚她对夜空的自语,她的惶恐与害怕,忍不住紧紧地抱她。
搂得太严实了。为喘口气方别霜不得不伸直头颈。她抓住他腰际的衣袍,尽力安抚道:“不走,不走,我不会丢下你走的,你安心啊。”
少年没一点声。
方别霜真不知道他怎么了,她想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没猜错,他应该是不喜欢外人。可是她不已经带他离开篝火堆了吗?
或许,没猜错,也没猜对。
他总是难过的。醉酒使他如那夜半梦半醒时一样,藏不住情绪了。
为何难过?
……原因,难道他没有告诉过她。
难道他是第一日这样。
方别霜再次想起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那天,掐紧了手心。
他知道告诉了也没用。
“主人。”少年尾音有些潮黏。
方别霜听到了,揽住他的腰,想以此作为回应。
她该安慰他。
她张开口。
该……该怎么说,怎么做?
她感觉这是很危急的时刻。她紧张地思索、催促地急想。真正张开口,却只能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主人,”他轻声打断她。
方别霜只重复到第二个“不走”。她猜测是她拙劣的演技让她漏了陷,他不想再听了。她有点难受,有点羞愧。她不正常,没有人会把这么简单的事弄糟。
少年又摸她的头发。他的手有了轻微的抖意。方别霜感觉到了,但没有办法。
他呼吸潮凉,将脸深埋在她的颈侧。
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做出反应。她觉得自己与其乱动,不如无动于衷。
少年抱着她、赖着她。声音那么轻,只有一句。
“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天生要强,偏失了仙法神力,无一人庇佑,独身捱过十六个如履薄冰的春秋。
喜怒哀乐,没有人理解,又人人怨她性子生来冷淡。
一个活得这样艰难的人,连自己的情绪都苛刻到不能包容的人。对别人,却总是竭力体会,逼自己去理解、安慰。关心他想去的地方,关心他开心与否。明明自己想围着篝火坐的,还是依着他,领他来了这片苍凉之地。
有谁真心地对她好过。
她还只有十六岁。
这样孤独的生活,她已过了十六年。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好。
包括他,也包括她自己。
风把火焰吹得招摇。
星河默默流转。
有人大笑着碰杯饮酒,有人划拳一输再输,唉声叹气。有人在挽朋友的手臂跳舞,有人在切割架上的肉,一人大快朵颐。还有人已经在帐篷里呼呼地睡了。
他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别霜陷在他冰冷的怀里,身体僵直不动,只感到窘迫的热。
第45章
很不适宜的误听。他的原话是什么?
“对不起。”过去很久,少年半埋着脸,情绪很克制,“……他们欺负你,我也欺负你。”
没有那么多为何需要追问。她不喜欢他,原因只有一个。他不好,不值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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