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少年下巴搭来,在她颈窝脆弱地呜咽着。
  方别霜抽疼着的心彻底软掉。
  她带他回到隔间时,隔间内点燃的灯已烧得只剩半支。
  少年坐在长凳上,眉眼微垂,泪水朦胧。
  胸膛还在因难以完全压抑住的抽泣不时轻微地震。
  不论她刚才如何地哄,他都不发一言。连崩溃的哭泣,此刻也渐渐止了。
  此前她伤透了他的心,再想要他敞开心门,必然不能容易。方别霜心里清楚。
  她探身扶他的膝盖,吻一吻他不断溢泪的眼角,更真挚地表白:“衔烛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你怎么我都喜欢。”
  “你摸摸我的心,它喜欢你。”她握他的手,贴放到自己胸口,“是不是感觉得到。”
  昏暗灯下,少年安静地掉着泪,并不看她。
  “还不信,你可以进我的念识。”少女近距离地凝视他的眼睛。
  他终于摇一摇头,嗓音都是湿的:“不可以。”
  “我允了你,就可以。”
  他眸光轻垂,些微的涣散:“允了,谁。”
  少年鼻尖透粉,卷长睫毛潮湿粘黏,暗光亦难掩其容色。看得人心里发软,又发痒。方别霜抬膝轻抵他的腰,亲几下他的脸,回答道:“允了衔烛。”
  他却慢慢移开眸,再次没了声音。
  几近于无的反应。
  方别霜为他擦泪的手随之慢慢停下。耳边密密麻麻,雨音嘈杂。
  显得他们之间的这股沉静格外幽长。
  一颗急于证明点什么的心,在这种泼天的寂静中,忽然失了躁动。
  她开始认真想他的话。
  还能有谁呢?
  他们之间,当然没有别人。
  他在说谁?
  疑问一旦冒出,追思便不能止歇。
  她想到这些天的桩桩件件。桩桩件件都开始串联。
  他极敏感。她知道的。
  她轻易一句话,落进他耳中,都可能牵出他千丝万缕的心事。
  不论是多轻易的一句话。
  譬如,她曾说,他在她眼中只是条蛇而已。
  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不是只有爱他才可以玩他。
  凭什么她不爱他还可以玩他呢?凭什么呢?他又怎么可以被玩,他怎么这样跟她说起他自己呢?
  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没有这样问回去。
  一句也没有。
  为什么每一次听见他叫她主人,她都没有制止。为什么直到刚才他转身要走的前一刻,她对他说过的话里,都没有一句的口吻像只是对心悦的人,而非对一条蛇而已。
  他哭着说,她爱小蛇,不爱他。他这样以为。
  她曾经,也的确不止一次地强调,她对蛇与对人的情感绝不可能一样。
  她的轻易,哪一句不沉重。桩桩件件。哪一桩,哪一件,足以让他相信她的喜欢?
  换做是她自己,她可以相信吗?
  如果强求她回馈爱意能是一种欺负,那轻视他的爱,戏弄他的爱,又是一种怎样的过分。
  雨没有停过。
  少年不反抗地坐着。不论她想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他只没有声音地流泪。
  眼泪一珠滚着一珠,顺睫毛砸落,砸下去也没有声音。
  方别霜再次望他模糊的红眸。
  模糊之中,是一片黯淡。
  那些眼泪好像都在她的视线望进去的那一刻漫涌进了她的口腔。铺往舌面,牵出无尽的苦味。
  苦味又一连扎往心脏,带出抽刃般的痛感。
  她能感觉到的疼,是不是还不足他所经受的万分其一。
  与她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他是不是只感觉到自己的爱都卑下,都轻贱。
  他是不是在告诫自己这一切都理所应当。他的爱就该不重要,就该被轻视,被戏弄。
  是不是。
  怎样爱他这个问题,如何能向他问出口。
  她该问一问自己。
  第57章
  方别霜陪少年在仙露中泡了一二个时辰。
  夜间入帐以后,她挨着他的胸口,抱着他不松手。
  衔烛哄拍她两下,她才安分睡了。
  天未明时,他出现在别院。
  大雨停歇,冷雾压人。
  青黑天幕下,少年随意坐着,手里闲闲把玩着半只鬼气未褪的魂魄。
  盛怒无声。
  只剩半个魂的小和尚跪倒在旁,抽搐不已。若非灵识中尚存有灵瓮,他已然丧命。
  纵使神君并未刻意去听他与方别霜之间的交谈,但前后因果,并不能瞒得过神君。包括他与师门的各种心思,神君都知道。
  昨日他擅自去找方别霜,尽管只是拿出两只仙露罐子,什么都没多说,但这种行为包含的暗示意味太多,方别霜也的确都感知到了。这触犯了他的逆鳞。
  气若游丝之际,视线尽处,少年站起身。
  长袍赤足,威不可逼视。
  转身那刻,一团被玩弄得变了形的魂球脱出少年五指飞滚回来,瞬间侵入小和尚喷涌鲜血的口中。
  他的声音淡淡落下:“拿了我的东西,就不要自以为是地违逆我。我对你们的想法和目的没有兴趣。”
  <a href="https:///tags_nan/meiqiangcan.html" title="美强惨"target="_blank">美强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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