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距离和谢西楼约定的时间越发接近,简俏再也坐不住。
  她跳下床,经历一番心惊肉跳后,终于在一堆衣物中翻找出一个小玉瓶来。找到后,简俏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东西丢了,成功逃跑的可能约莫又得降低五成。
  但如何骗谢长辞喝下,是个问题。
  没等简俏细想,便发觉四下里有些不对劲。
  院外有些过于死气沉沉了。要说平日里还有昆仑奴不定时走过的脚步声,但今日倒是古怪,连鸟鸣声也没听见。
  意识到不对劲,她走出卧房,一抬头便被满目的红刺到了。红绸、红帆、红布匹……连树上都绑了红色的许愿签,像极了简俏往日见到的民间那些香火繁盛的庙宇。
  但这儿又不是和尚庙。
  她皱眉,不信邪地想要唤人。谁知,整座府邸似乎一夜之间都被搬空,除她以外,半个人影都无。
  谢长辞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能支使昆仑奴离开的,从始至终也都只有那一个人。
  简俏心下只觉古怪。要在从前,她或许误以为谢长辞要放了自己,可都被抓回这么多次了,简俏便不再往这方面想。
  在她看来,定是对方又犯了病。
  简俏心里想着事,脚下步伐也不曾放缓,径直走向朱红色大门,在发现门上和院墙都设了禁制时,她心道“果然”,没忍住冷笑出声。
  觉得没意思,简俏转身便走,目的地便是那堆被人刻意堆在前厅的红彤彤的物件儿。
  只见光是大红的囍字窗花,就贴满了四下窗棂。
  她一时兴起,直接上手撕下了三五张。
  但奈何贴了太多,发觉撕了这些还有更多后,她便泄了气,将目光投向桌案上。
  那上面摆了两坛酒。
  简俏闻了闻,发现酒香扑鼻,眼尖地发现酒坛外有新鲜的泥土,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
  她想了想,从坛中倒出两杯酒来,往自己手里的那杯加了“阿难”,下药的手始终平稳,抖都不抖。
  期间,她抬头往窗外看天色。猜测到昨晚的自己应是睡了许久,导致醒来时已近黄昏。
  虽然不清楚谢长辞为何不在府中,但简俏却明白:作为布置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对方一定会来。于是,她便索性坐在玫瑰椅上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期间无聊时,因为清楚自己喝醉后的本性,简俏只能自斟自饮了几杯茶,旁边就是她先前倒出的两杯酒水。
  当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时,简俏没有作出反应,可她绷紧的四肢透露出她并不平静的事实。她不想见谢长辞,但又不得不面对。
  在心跳越来越快前,简俏终于说服自己,瞥了对方一眼。令她意外的是,这人的衣着和往日无甚差别。
  兴许是看了太多红,所以在看到对方身上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黑衣时,简俏竟然有几分惊讶,甚至她白日里随手抓取的一件也是绯色。
  但人来了,代表她的计划凑齐了条件。
  于是她飞快挂了个笑,看向那对深不可测的眸,本来打好的腹稿却在瞥见对方腰间悬挂的某物后停滞了一瞬。
  那是个甚至有些褪了色的平安符,貔貅的绣样早已不像初时那般鲜妍夺目。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当年上元节那日她买来送与阿简的,后来被某人面不改色地骗走。
  简俏看着那枚平安符,脸上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有某种压抑的东西就要爆发,带着一阵山雨欲来的味道。
  原先的面子话被甩至脑后,她听到自己冷静的语气:“昆仑奴是你撤走的,”说着,她语气笃定地环视四周,“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长辞没有回答,只平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简俏忽然想到了崔韶。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思维卡顿了片刻,当发现自己辨别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哪位后,倏地感到一股无趣的疲惫。不仅仅是针对面前的人,也是针对她自己。
  一想到自己无意间成了这二人用以排遣枯燥的对象,她就想吐。
  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没了从前那些试图掩盖的味道,似乎和他纠缠就已经耗尽了这些年来积攒的气力。
  捕捉到她毫不掩饰的厌恶,谢长辞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可很快又调整为平日里的冷郁。
  他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向她一步步走近,在前者不耐的表情中执起她的手,缓缓拨开他身上那层单薄的外衣。
  “你……”剑修的力气太大,发现自己收不回手,简俏气得咬牙,但恼怒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失声。
  最外层的那层黑衣下,是红衣金线,不知出自谁手,虽然形制简易,一针一线却利落无比。
  在她吃惊时,谢长辞半垂着眼,将仍在怔愣的少女伸手抱住。
  近处,大红的龙凤烛缓缓燃着,不时发出毕剥声响。平安符、红窗花、红蜡烛……甚至还有红盖头。
  仿佛这才是他们的新婚夜。
  “补上了。”
  正上方传来剑修平静而坦然的嗓音,简俏却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忽然觉得谢长辞才是真正脑子有病的那个。可那句“犯了癔症就去治”还未出口,就被她压下。
  依云沧这边的习俗,新人是要共饮合卺酒的。简俏深吸一口气,想要转身拿酒,但上半身却被一双铁臂紧紧箍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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