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季雨跟行哥的关系更近了,他开始主动给岑之行发消息,尽量挑着不打扰人的时间点,比如每晚临睡前。
岑之行也纵着他,有时候聊得实在太晚才催着季雨睡觉。
偶尔岑之行会打来视频电话,没太大规律,心情好心情坏都打,季雨料不准,每次都是急急忙忙整理衣服坐起来接。
后来也次数多起来,季雨才逐渐不拘束,穿着岑之行江城时候给新买的睡衣睡裤,窝被子里接视频,把手机立在床头,季雨趴床上打手语,岑之行讲的时候他就支起手臂,托着脸颊看。
季雨看岑之行的时候,岑之行也在看他。
乡下空气好,月光也亮,从窗户倾洒下来,像给季雨笼了层薄纱,鼻尖那颗小痣都模糊了,朦朦胧胧的。
挺美。
那天晚上挂了电话,岑之行没睡觉,去了画室,琢磨一整晚,到底还是没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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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最近木雕的小单比较多,手把件,吊坠之类的,爷爷眼睛不好,这种精细的雕刻活计都由季雨包揽,又一茬青梅都没来得及去摘。
爷爷在旁边修整木材,起大致的形状,起完形再由季雨精雕细刻。
爷俩头对头埋头赶工,周围满是木屑,都没注意院门口的动静,还是大黄灵敏,“嗷呜”一声冲到院门扒拉铁门。
季忠良这才抬头,院子铁栅栏门外来了个男人,脖子上挂着相机,头戴黑色鸭舌帽,对视后朝季忠良挥挥手,笑道:“老爷子,听说你们家做木雕很厉害。”
季忠良警惕心很高,隔着院子也没给男人开门,拍拍季雨肩膀示意他回屋。
季雨停下手动活计,站起来,他没看到刚才院外男人的话,看爷爷的表情还以为是有人找麻烦,站到爷爷面前挡住。
男人显然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走向,愣住几秒,瞧着季雨白白净净的,却手握刻刀,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他拼命的架势,无奈笑笑,扬声解释道:
“我不是坏人,只是偶然间看到你们的木雕作品,很是精美,辗转找到你们,想聊聊关于木雕的事。”
季忠良拍拍季雨后背,示意他把刻刀放下,走到院门口隔着门跟人讲话。
“聊啥?想买木雕还是别的?”
男人看看季忠良,又越过他去看院内的季雨。
季雨在家都穿之前的旧衣服,衣袖裤脚都有些短,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少年生的一副好容貌,茶色眼眸清亮,身上有股子山野旷原间土生土长的干净气质。
还没多看两眼,视线被季忠良挡住,老爷子冷脸就要赶人,男人急忙解释来意:“爷爷您别动气,我是‘匠心’非遗纪录片的导演,正好您们的木雕技艺符合我们纪录片选材,我们想拍些素材,付费给片酬的,可以吗?”
季忠良皱眉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是骗子,哪有拍做木雕还给钱的好事呢?干脆道:“去去去,我们不拍。”说完推着季雨后背一起回了里屋。
谁知道那人锲而不舍接连来了三日,都是在门外询问,也没做什么其他过分的举动。
季忠良终于是松了口,准许人进来拍些照片视频,也就是寻常雕木头的画面,爷俩围坐在院里如往常一样干活,自称导演的男人举起单反拍摄素材。
始终是陌生人,季雨很不适应,一开始局促得刻刀都会歪,镜头存在感太强了,但后来后来沉浸在雕刻里也就忘记这茬,只想着赶单子进度。
拍出来的东西质量很好,十分自然。
季忠良脸上手上深深的褶皱自带沧桑的故事感,季雨脸上都不用打妆,清凌凌的少年,沉稳地坐在爷爷身旁,专注动人。
随着刻刀起落,木屑飞扬,作品逐渐显露形状,深浅流动,雕龙画凤。
陈晟透过镜头记录下一切,回看时满意得不得了,连说了三个“好”。
拍摄完后陈晟递过去自己的名片,连带着五千块钱。
厚厚一沓,季忠良吓了一跳,最后一番推辞还是收下了。
季雨睡前去百度搜索纪录片,浏览完给行哥发了条消息询问这件事情,片刻,对面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季雨赶紧把手机放到床头,趴着撑起胳膊按了接通。
行哥应该刚洗完澡,披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往下滴水,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捏着毛巾擦头发。
岑之行的头发似乎短了些,季雨不太确定,看了好几眼,还是打手语问。
岑之行点头承认,似真似假地说:“小雨走了,没人帮我扎头发,只好修短一点,不碍事。”
结果季雨当了真,失落地杵着脸,比划着:那怎么办啊,行哥,我不可以一直住在江城的。
岑之行失笑道:“逗你玩的,我也不愿留长了,打理麻烦。”
季雨被逗了也不生气,跟着岑之行一起笑,笑完才想起正事,转了话题:
行哥,这几天有个人来家里找我和爷爷,说他是非遗纪录片的导演,拍了我和爷爷做木雕,还给了五千块,可以信他们吗?
他拿不准今天上门的那个男人究竟是骗子还是真导演,收了钱也不安心。
他又想起行哥那句“有考虑从事木雕相关工作吗”,潜意识里让他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他心慌,是试探陌生事物前那种脚下空荡荡的感觉。
爷爷也不懂这些,他又想找人商量,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是岑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