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江骛穿过一个又一个部落,全世界在燃烧,杀戮战争却没有因此停止。
  分不清谁是神,谁是人,无数挥动的刀尖染上一层接一层鲜红的血,哀嚎声不绝于耳。
  江骛离那袭蓝衫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焦急。
  瀑布般的汗水浸透他的短发,长长的眼睫毛如同在下雨,梦中人的身影也能跟着模糊了。
  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江骛着急呐喊,“不——”
  没说完,清冽的男声在他耳畔响起,“杀一人而百人活,千千万万人活,你会怎么选?”
  问他吗?
  江骛抹了一把眼睛,他刚要回答,刚擦过变清晰的视野里,那抹蓝光身边出现了一人,玄袍束冠,冷锋硬朗的侧脸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陆嵊!”
  江骛脱口喊出。
  那人却没听见他的喊声,只凝视着眼前人,没有回答。
  问话的人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答,温和着笑了一声,自答了。
  “我死而千千万万人活,我选后者。”
  “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阻拦我。”他再次笑了。
  江骛停住了,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火光照亮的瞳孔里倒影着——
  水神微微踮脚,很轻地亲了一下陆嵊的嘴唇。
  “好好活着,陆嵊。”
  这是水神的最后一句话。
  瞬间天地变色,雷电交加,水神自陆嵊怀里化作一柱水直冲漫天红火,湛蓝水光迅速冲散了红透的云层,顷刻间,大雨降临……
  燃烧着的天火渐渐熄灭,陆嵊始终没再动过,他手握着最后抓住的一滴水,紧紧攥成了拳头,任大雨倾盆。
  明明只是一个梦境或回忆,江骛却也被大雨淋湿透了。
  他站在雨里,看着那道遥远,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低头,虔诚地亲吻了一下他紧握的拳头,声音温柔缱绻。
  “等我,阿骛。”
  ……
  江骛醒了,他睁开眼,视野湿漉漉的,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一时有点怔住,他还在梦里?
  “做噩梦了?”忽然头顶传来声音。
  江骛猛地抬头,就撞进了陆嵊还不太清明的眼里。
  江骛,“……没。”
  正要默默退出,揽在他腰侧的手却收紧了。
  江骛眨掉睫毛上的水气,“陆先生?”
  他又喊回了陆先生,陆嵊没解释,再次将人搂进怀里,闭眼说:“还早,再睡会儿。”
  落雨声持续变大,江骛反应过来了,没有下雨,这是陆嵊变的催眠音效。
  耳畔是强力稳健的心跳声,江骛想了想,放弃了钻出去的想法,也放弃了问陆嵊。
  他梦中所窥是陆嵊的记忆,还是……陆嵊回到的他的记忆?
  他昏睡一月,陆嵊在他记忆里待了一个月,不会只去了蓬莱岛地洞吧?
  江骛想了一会儿,抵不住越来越催眠的暴雨声,眼皮不由自主坠落,真又睡着了。
  这一次无梦,江骛再次清醒,是听到了急促的门铃声,伴随着敲门声。
  江骛掀开眼皮,陆嵊还没醒,两只手也好牢牢困着他,江骛费劲从他臂弯钻出半颗头,仔细听了听,门铃敲门声不是来自卧室外间,也是,没人敢惊扰陆嵊的睡眠。
  是一楼。
  有人来访。
  江骛正研究如何悄无声息从两只手臂里爬出去,两只手主动松开了。
  陆嵊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说话自带低音炮音响,“饿了?”
  “……”江骛没回头,从陆嵊怀里起身,揉着后颈说,“有人来了。”
  陆嵊抓过手机,几分钟前公良也传来一条信息。
  【老爷,云阶月地柴兆光来访。】
  陆嵊放回手机,余光里青年蹑手蹑脚在下床。
  黑发乱糟糟的,家居服的纽扣蹭开了两粒,露出一小块雪白的皮肤,还有凹得很漂亮的锁骨。
  江骛没发现,低头穿鞋要出去。
  早上十点,黑影正在走廊跪着擦地板,陆嵊手指一抬,江骛敞开的衣领悄然合拢,两粒扣子自动扣上了。
  江骛穿好鞋就要走,“我回房间,谢——”
  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如不说,谢谢你的床、你收留我睡你的床……
  江骛憋回去,正要走,陆嵊在后面说:“昨晚你说醒了让我陪你去一个地方。”
  江骛想了想,好像快睡着时他是说过一句话,他这才回头,“你有客人。”
  陆嵊的睡袍系带早被江骛睡觉时蹭散开了,他无所谓地起身,当江骛面有条不紊系着那根细细的带子。
  “先陪你去。”
  江骛当然没意见,回房洗漱换好衣服,他跟厨房要了几个包子,两杯牛奶就出发了。
  陆嵊瞥了一眼江骛递的牛奶,沉默着接过,转手默默放到车门储物盒里,启动车出发了。
  驶过庄园的结界,没一会儿他们便出现在风栖市的街道上。
  等江骛吃饱了,车也停在了墓园山脚。
  再次来到李扶枝墓前,江骛仔细检查着四周,很快他找到了不同。
  李扶枝墓边右侧,紧挨着墓碑的地方,多出了一枝幼小的树芽,是从地砖缝隙硬生生冒出的,只展开了零星两三片叶子。
  有管理墓园的工作人员路过,以为他们是来扫墓,见江骛半蹲着检查树叶子,停下解释一嘴,“这根野草我们每天都会拔!拔了又生,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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