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凌晋点头道:“好,若遇令郎,自当带信。”
妇人眼中含泪,与男主人一起起身作揖,“有劳公子了!”
凌晋起身相扶,“理应如此。”
是夜,主家夫妇为凌晋二人匀出一间房,周溪浅爬上榻,嘶嘶地小声抽气。
凌晋在收拾两人的行礼,听见抽气声,回头看了周溪浅一眼。
周溪浅倒在榻上,喃喃道:“凌……晋哥,白梨坞离这里这么近,为什么充了军,就一生不能回来呢?”
“因为他们充的不是刺史官兵,而是李廷自己的私军。”
“私军?”
“嗯,私军比卖身的奴仆更甚,乃户籍上的死人,凡进去,便是李廷私产,终生不能归家了。”
周溪浅怅然道:“所以消失的一万人,是去当李大人的私军了?”
“若户户如此,便可定论。”
周溪浅盯着屋顶,“如果我娘当年没有辞别李大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对,但应会被厚待。”
周溪浅轻轻叹了口气。
凌晋将灯芯挑亮,“往内挪些,我觉轻,不喜人扰。”
周溪浅眼咕噜一转,“要不……”他想问凌晋能不能打地铺,但想了想,还是改成“我打地铺?”
凌晋瞥他一眼,“随你。”
周溪浅撇撇嘴,躺在榻上一动未动,他道:“李大人招募私兵被你发现,你们会怎么处罚他?”
“未必会重罚。”
周溪浅惊讶地看过来。
凌晋薄唇微抿,“像他这样的北方降将,建筑坞堡私藏私户比比皆是,法不责众,朝廷要么大刀阔斧,要么只能轻轻放下。”
周溪浅道:“那为什么还叫我们来调查?”
“因为要弄清意图,自保可宽宥,但若谋逆呢?”
周溪浅感到脊背一阵凉意,凌晋已托着灯盏来到榻边,皱眉道:“不是叫你往内挪吗?”
周溪浅看着他,往里挪了一下,然后抽了一口气。
“怎么?”
“我……”周溪浅的脸热了热。
“磨着腿了?”
周溪浅红着脸点了点头。
“要上药吗?”
“不用不用!”周溪浅一个劲儿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
凌晋将烛台放到一侧,“别动了。”
不及周溪浅反应,凌晋已屈膝上榻。村户床榻低矮窄短,凌晋一条腿屈在周溪浅腿边,俯下身,双手撑在周溪浅身侧,另一条长腿移榻上,低头看了周溪浅一眼。
周溪浅整个人贴在榻上,双目瞪得浑圆。
火光半明半暗渡在凌晋冷玉般的面上,周溪浅心跳加速,浑身僵直。
下一瞬,凌晋翻了过去。
周溪浅头脑懵然,思绪仍被禁锢在凌晋映着火光的漆黑双眸中,直至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在身侧响起,周溪浅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感到一股燥意从两颊蒸腾开来,直至凌晋挪至十寸开外,裹上布衾,将身子背了过去,周溪浅才觉身体陡然解了封。
周溪浅勒令自己呼吸变得自然些,拉紧布衾,使劲闭上了目。
第19章
周溪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赶了一天的路,自觉十分辛苦,入睡前,跟自己说了句“他觉浅,别惹到他”,就沉沉睡去。
跌入梦乡的周溪浅在榻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抬起胳膊,向右翻去。
只翻到一半,他猝然惊醒,一面庆幸没有吵到凌晋,一面暗自提醒:别动!
然而这个念头尚不及滚上一遭,就再次陷入梦乡。
半梦半醒中,他隐约觉得自己太靠边了,这让他不甚踏实,榻很宽阔,他往里钻了钻。
过了一会儿,他忽而察觉自己占据了榻中,在会被凌晋训斥的恐惧下,他连忙向外滚去,又在即将滚到榻外时,骤然停下。
周溪浅咂巴了下嘴,睡态恢复安详。
凌晋却幽幽睁开了目。
黑暗中,凌晋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再次阖上双目。
第二日,周溪浅醒时,发现自己居然把凌晋挤到了墙根,一双手还圈着他的胳膊。
周溪浅吓得猝然松手,凌晋已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一双黑眸清冷凛冽,怎么看也不像刚醒。
周溪浅连忙坐起身来,“我、我下去看看。”
凌晋理也未理,翻身向内,再次闭上了目。
周溪浅心中腹诽:好大的脾气,却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院中飘出米香,妇人正在灶下添柴。
周溪浅走过去,笑眯眯道:“大娘,我帮你吧。”
半个时辰后,凌晋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和浓郁的米香唤醒,他睁开目,见周溪浅坐在案边,面前摆着两碗白粥,神情颇有些自得。
凌晋起身来到案旁,问道:“闹什么?”
周溪浅正擎等着凌晋评价,却等来这么一句,嘴角一下子掉下来,“我做的米粥。”
凌晋坐下舀了一勺。
米粥绵密软烂,入口爽滑,凌晋不再开口,专心饮起粥来。
一直到一碗用尽,周溪浅都没等来凌晋只言片语,他双目如炬,灼灼地盯着凌晋,眼神愈发不忿。
凌晋见周溪浅无事可做,伸手指了一下行李,“去收拾行李。”
周溪浅坐着不动,慢吞吞道:“哦。”
凌晋看了他一眼,自己起身收拾行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