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凌晋解开衣袍,“嗯,那便先在舅父这好好休养。”
待上好药,凌晋将衣系好,“他娇气,你给他治伤,需比我再仔细些。”
赵太医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正要请辞,一声马蹄忽而混入营外雨帘。片刻后,帐帘被蓦地掀起,王渊一身蓑笠,冷肃地踏进帐内。
凌晋有些诧异,“舅父回来了?”
王渊瞥了一眼身旁的赵太医,“你随我来。”
凌晋随王渊来到主帅营帐,王渊屏退左右,连蓑衣都不及脱,便压低了声音道:“京城急信,陛下于宫中骤然晕厥。”
凌晋面色陡然沉凝下来。
“病情是否危急?”
“不详,宫中已封锁消息,我能知此信,已属不易,你要尽快回京,以免生变。”
“好。”
“雨停便走,扬州至京城之路你不如我熟,我着人护送你离开。”
凌晋拱手,“多谢舅父相告。趁雨未停,我先去做准备。”
王渊却握住凌晋的手,“不急这一时半刻,舅舅有一物要交给你,你稍等。”
王渊转身从一旁矮柜取出一支金钗,拉过凌晋的手,笑了,“这是你四表妹吵着让我给她带的荣记金钗,我恐怕一时半会回不了京,你替我捎给她,她见了必然欢心。”
凌晋却并没有接这支金钗,“舅父一片爱女之心,还是亲送为佳。”
王渊看着凌晋,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晋儿,你是不忍相送,还是不愿相送?”
“金钗乃闺阁之物,由我相送,恐引误会。”
王渊眯了眯眼,松开凌晋的手,“你是不是还不明白你的处境?”
“舅父请说。”
“陛下病重,皇位悬而未决,二皇子极擅内政,在京中经营多年,拥趸者恐多于你。他素有贤王之称,膝下又有三子,你只有一身军功,若再不结亲,拿什么跟他争?”
凌晋淡淡一笑,“舅舅勿念,我自有打算。”
“打算?”王渊忽而冷笑一声,“你还在肖想哪家的女儿?”
凌晋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舅父,此乃我终身大事,请容我自行决断。”
王渊的声音拔高了,“好一个自行决断,我问你,你的好二哥坐镇京中,这种情形,除了我,哪个世家大族敢在这个节骨眼趟这浑水?自古皇位承继,有多看重储君的子嗣人数,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还不——”
凌晋静静看着王渊,“舅父,二十三年前,在您军功最盛时,父皇却将我从母妃身边送入皇后宫中,您都忘了吗?”
王渊倏然变了脸色。
“您明知父皇提防于你,绝不允我与表妹联姻,却再三鼓动,是打算若父皇不允,以我的名义逼宫吗?”
王渊一掌掴到了凌晋面上,“孽障!”
凌晋微微偏开头,没有说话。他二人不似普通君臣,王渊曾对凌晋照拂良多,如严父般给予了年少的凌晋许多慰藉,故这一掌,不是王渊失了礼数,倒像是凌晋伤了王渊的长者之心。
他手上有一道旧痕,是当年为凌晋雕刻兔子时划伤的,而今已成一道浅浅的痕迹。这一掌力度不大,却让那只带伤的手颤抖起来。他指着凌晋道:“我视你为小辈,谋划向来以你为先,你当我什么?用完即弃的老物吗?”
凌晋目光停在了那道旧伤上,“舅父,我以为我不参加舅父的生辰,舅父能明白的。”
“我明白什么!”
“您是我的舅父,这层关系,永不会变。”
“所以呢!”
“所以外甥希望您永远是我的舅父。”
王渊看他半晌,忽而转过身去,“你走吧。”他声音冷而疲惫,“你大了,羽翼已丰,便将老夫视为累赘了。是我不该舔着脸,妄想与你皇家攀亲。”
凌晋看着王渊的背影,向他行了一揖,转身离开。
帐外的雨声随着凌晋掀起的帘幕涌入帐内,烛火下,王渊脸色半明半暗,他静等了片刻,突然道:“来人!”
王渊的亲卫步入帐中。
“去看看他到哪了,是否去了那个姓周的白面小儿营帐。”
亲卫道:“将军,只看看昭王到哪儿就行吗?”
“盯着他,看他在那呆了多久,联姻之重他理应比我清楚,却推三阻四,除非——他已有属意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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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凌晋掀帘走入雨幕。
梁蔚连忙撑起纸伞,疾雨打上伞面,发出铎铎的声响,凌晋瞥向梁蔚,“什么时候来的?”
“属下听说舅爷叫殿下,就过来侯着了。”
梁蔚不是奴仆,其实不必如此鞍前马后,凌晋垂下眸,“有劳了。”
梁蔚觑向凌晋的脸颊,“殿下,您的脸……”
“舅父打的。”
“舅爷打您?这、舅爷这也太僭越了吧!”
凌晋的目光穿过雨帘,声音萧冷,“这就是皇家,舅父训斥外甥叫僭越,老父病了,先思虑的,也不是他的身体。”
“陛下病了?”
“急症昏厥。”
“那我们是否要即刻入京?”
“嗯,”凌晋声音淡淡,“你去准备吧。”